棉衣筹齐后，程言瑾去了白家，见白昱凡。
“大哥。”一见白昱凡来了，程言瑾笑着起身。白昱凡看了一眼程言瑾，却没有进入厅中，而是躬身垂手立在了门边。
程言瑾想到了什么，立时面容一肃，整了整衣裙，也垂手躬立。
“相爷康安！”看着须发皆白的白相抬脚迈入厅中，程言瑾大礼参拜。
白相伸手虚扶了一把，“你这丫头，跟凡小子那么亲，却跟我这么生分。若论起来，你唤我一声祖父最是合适不过。”
程言瑾很是乖巧的笑着唤了一声，白家祖父。
白相抿了抿嘴，虽然多了两个字儿，也算是差强人意了。
“棉衣的事儿，我听凡小子说，都是你在跑。说说吧，具体有什么想法儿？”白相望着程言瑾，一脸笃定她过府是有了什么想法儿。
真神面前装不了鬼怪，程言瑾抿了抿唇，将她的想法儿开门见山的说了。
她要亲自押送棉衣去边境。
白相捋着胡须，半晌不语，末了问道：“你是想说此次的棉衣事件，是有人在针对咱们两家，而非官员贪蠹？”
程言瑾点头，“若非刻意针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儿。白家是大朗百年的皇商，人脉关系摆在那里，且朝中还有相爷在，不会事情生了，还一直被蒙在骨里，直到天子当堂震怒。
说起来，这件事儿，咱们两家当事人，却是最后的知情者。还有军营那里……”
程言瑾手指捻着自己的衣角，话到了嘴边又停了下来，她总有种感觉，军报里呈奏的死伤人数被夸大了，甚至连哗变也是莫须有。
这批问题棉衣出在墨家军，而墨家军的禀性素养，同为将门，又是常年走动的姻亲，她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纵然真出了问题棉衣，也绝不会出现哗变这种事。
墨家军，一心卫戌边疆，没这么玻璃心，也没这么军纪散漫，除非有人刻意挑拨，或者有人借机带头挑事儿。
嗯，白相点头，夸了程言瑾一句，然后又瞪了一眼白昱凡，“你看事情就没你妹妹来得通透，亏你还在生意场上打滚了多年。”
白昱凡有些赧然的挠了挠头，“祖父，您就别挖苦孙儿了，妹妹可是能洞察生意先机的人，行事也很有祖上的气魄，我哪里能比。”
呃……
程言瑾听得很是汗颜，她可没有那位先祖的本事，不过是比别人多历了一世。老路从头再走一次，如何还会避不开那些坑坑洼洼。
“白家祖父，还有眼下这五万件棉衣，必得咱们亲自押送。”
“丫头是觉得，若假手于人，会再出事端？”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且，我也想亲自去看看，一是找找看可会有蛛丝蚂迹留下，二也是向北境的官兵表达我们的真心实意。同时，也告诉所有人，这件事儿，白程两家很重视，必定是要查个清楚明白。”
“你这是要敲山震虎？”白相不住的点头，“既然我们没有头绪，那就让暗中生事的小人自己跳出来。只要他一乱，就很难不留下痕迹，咱们也就能顺势揪住他的小辫子。”
程言瑾抿了抿唇，只会躲在暗处伺机伤人，在她看来算不得虎，顶多算是一条蛇，藏在草丛里偷偷咬人的毒蛇。
白相起身走了两圈，然后停下了脚步，摇头道：“不妥，你不能押送棉衣去边境。”
不待程言瑾开口，白相又道：“咱们大朗的边境常年不宁，你一个小姑娘家跑了去不妥。”
“程家是将门。”程言瑾起身，挺了挺脊背，微昂起小下巴，面容端肃的望着白相。
白相恍了一下神，乍一看过去，程言瑾的身上竟隐隐漾着一抹巾帼武将的凛然之气。
不由暗暗点头，不愧是被老将军逢人就夸的孙女儿。
白家长房不出废物，百年前的长房曾经后嗣无望，可凭着一个十几岁的女娃娃愣是重现了白家曾经的辉煌，还寻回了长房遗失的后嗣。
而程家这一脉与白家同宗同源，百年来的长房，都是领兵出征的将军，可惜到了这一代，只得了一个小姑娘……
这情形与百年前的白家长房何其相似。
“此事，还请白家祖父从中斡旋，这批棉衣务必由我们亲自押送边境。”程言瑾说，“来前，我已将路线规划好了，带哪些人也都选好了，甚至连有可能会发生的几种情形也都提前做了准备。只等上面同意，便起程。”
白相摇头，“老夫还是觉得不能由你押送，一是纵然你出身将门，可毕竟只是一个小姑娘，长途跋涉去边境不妥，二是户部和兵部那些个人不会同意。”
白相打断程言瑾的分辩，接着说道：“棉衣我会尽量争取由咱们亲自押送，但去的人不该是你，而应当是你大哥。这么说，你能懂吗？”
程言瑾点头，随即又摇头。
“白家祖父，程家作坊出的棉衣，我怕大哥分辨不清，而且我大致猜到了棉衣的问题出在了哪里，所以才想亲自去验证一下。若猜测属实，那么背后之人也就能浮出水面了。”
“祖父，其实妹妹……湖州蓝家，就是妹妹亲自去处理的。”白昱凡顶着白相不悦的眼神，继续说道：“孙儿并不是不愿亲自押送，只是想说，妹妹不是普通的小姑娘，且能力不在孙儿之下。”
白相若有所思的捋着胡须，倏尔抬头，“你手上有人？”
嗯，程言瑾点头，将自青州带到京中的商队和护卫队说了。
白相点头，这就说得通了。
可纵然是手上有人，能在蓝家的家门口，把蓝家给收拾了个利整，的确不是普通的小姑娘。这事若换成他来做，若不用官身压人，也不一定能做到她这个程度。
白相在厅中来回踱着步子，他从心里觉得程言瑾的处事和应变能力不比白昱凡差，可仍是觉着让她一个小姑娘押送棉衣去边境，这心里不舒服。
“丫头，你这个决定，你祖母知道吗？”
程言瑾摇头。
“你先回去吧，这事儿容我再想想，而且也不一定能成。”
看一眼白相，程言瑾欲言又止，她懂他的顾虑，万一她出了什么差错，他没法儿向祖母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