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
看着自殿外徐徐走来的程言瑾,满朝官员都发出了愕然的咦声。
“程家程言瑾参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上坐的皇上看着娉娉袅袅走来的纤纤少女,一身大红骑装,腰间别着银鞭,眉目清朗,飒爽英姿,很有女将军的仪范,眼前便是一亮。再听着她那一管清脆如莺啼的声音,立时便软化了眉眼。
“程言瑾,抬起头来!”
依言抬头,皇上眼中闪过一抹亮色,抬手捋着胡须问道:“朕宣的是程家掌事者,怎么是你这个小女娃来了?”
“回皇上话,臣女便是程家现在的掌事者!”
轰!
程言瑾这话一出,满朝皆惊。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娃做一府掌事,这程家莫不是疯了?武人就是武人,一点规矩都不懂。
如此程家也难怪行事总悖离礼法,早该驱出京师。
驱程家,驱程家……
耳听着这些声音,程言瑾反驳不得,只能紧抿着双唇将这些个官员一一记在心中。
“哦?你是掌事者?府里……老太君身体有恙?”皇上那一句府里大人都死光了么,到了嘴边又改了。
“回皇上话,祖母身体虽康健却已是有了春秋。”
“那你的叔父、兄长们也同意你继任掌事?”
……
百官听着皇上这话越问越偏,完全就成了闲话家常,立时有人清咳一声站了出来,提醒皇上宣程家掌事者上殿的主因。
“咳,程言瑾,有人告你囤积居奇、哄抬物价、扬鞭打人,奢侈度日,这些个罪状你认是不认?”
程言瑾迎视着皇上的目光,嚅嚅道:“皇上,臣女能否起身回话?”
既是对话,没道理苦主跪着,诬者颐指气使的站着。
皇上挑了挑眉,没料到这个小女娃竟有如此的胆识,抬抬手,叫了起。
“皇上,臣女可否请提告之人站出来当面对质?”
呵!有意思,这小女娃有点儿意思!准了。
“黄大人,敢问何为囤积居奇、哄抬物价?”程言瑾看着主动站出来的户部黄大人,直接发问。
原是这黄家被拒了婚挟私报复啊!那就不要怪她当殿将他的脸面踩个底朝天。
今日大朝,京中四品以上官员皆需上朝听事。
黄大人眼角上挑,很是不屑的冷哼一声,“自然是……”巴拉巴拉一番解说,将囤积居奇与哄抬物价很是形象生动的讲说了一遍,末了还用谴责的眼神睨着程言瑾。
“小丫头,你既是连这都不懂,就回去换个懂的来!”
“哦!确实不懂,所以才问大人。”程言瑾抿了抿唇,又道:“程家的炭铺,九月底开张,十月拟价出售,至今不曾有过二价,敢问大人与哄抬物价何干?”
这……
“囤积居奇!”程言瑾豁然抬头,双目凛然的盯视着黄大人,“敢问大人,京中有多少烧炭人?一日能出多少炭?为什么京城炭贵?”
“看大人的神情似是不知。”程言瑾微弯了弯唇角,“为什么今岁炭贵?不是因为严冬,而是因为连年暖冬烧炭人十之**都改了行当,剩下一两个半吊子,成炭难出炭少,炭价才会如此贵。
大人看到了精炭价高,难道没看到碎炭较往年还要低廉一些么?那是因为要烧制出一筐成炭,至少会有五筐碎炭。”
黄大人张了张嘴,仍是梗了脖子不肯低头,“你说的是为什么炭贵,并不是……”
“并不是囤积居奇?诸位大人府中用炭都是要提前预定数量,炭铺再按时间先后,定时定量的挨家送炭,可有哪家的炭是一次性就到位的?谩说是诸位大人府上,就连户部采买,也是分了十几次才将炭送齐。”
程言瑾笑着转身面向两侧林立的百官,“诸位大人可知为何?”
原因就是成炭难出炭少!供不应求!都供不应求了,何来的囤积?见鬼的囤积居奇!
黄大人背后的汗出来了!他没想到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站在这百官林立的大殿之上,仍能毫无惧色的有理有据的诡辩。
“黄大人,据小女所知,户部管控全境物资,如今京城炭贵供不应求,小女是否可以理解为是大人身在其位未尽其职所致?”
扑通!
黄大人在大殿中央跪了下来,冲着上座的皇上连连叩头,直呼微臣不敢!
户部中事,自不可能是一个小小的四品给事中能做主处置,可既然有人强出了头,还被当众怼得跪下请罪。身为君上,自然乐得顺水推舟,用了这只替罪羊以平民愤。
“户部尚书,此事下朝后仔细查察,明日朕要听你的详细奏报!”
被点了名的户部尚书自是拱手领命,眼角有意无意的扫了一眼黄大人,原打算上表为他请升,现下怕是他这辈子的官途都要凉了。
“哼!纵是你伶牙俐齿为炭贵寻了说辞,可你持鞭当街殴打官员,程家合府老幼以锦锻裁衣,你当何解?”
程言瑾转头看了一眼发声的大人,眼角就是一抖。
嗯,很好!不畏权贵,敢以死荐的覃御史。听说此人太过一根筋,有时候甚直耿直的有些不太近人情。
时常被覃御史怼的一肚子火气的皇上现下正捏着下巴望着程言瑾,等着看她如何应对这直肠覃松。
程言瑾眼角偷瞄了一下皇上的神情,两条秀眉抖了抖,既是皇上也想看热闹,那就好办了!清了清嗓,脆生生的回道:
“程家立世百年,得沐皇恩百年,纵是十年来再不曾受过恩赏,难不成年节里还穿不得一身锦锻?”程言瑾抿了抿唇,“大人只追求曲直事非,两袖清风,不问世间俗事。小女既感且佩,可小女做不到也学不来。小女就是俗人一个,那御衣坊的十字锦一匹百金,小女提前三个月预定,才能在前两天见到成衣。一年忙到头,谁家在年节里都要置件像样的新衣,难不成我程家置不得啊?”
要提前三个月预定才有的穿,卖得多火啊,可不是只有程家人穿,你只盯着我程家是几个意思?程言瑾这一番既打又消,竟是将覃御史给问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