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不能一直米水不进，池妈妈你赶紧让开，大骨汤要凉了。”程湘沅一边说着，一边冲池妈妈摆手，示意她赶紧滚开。
“汤留下，老奴侍候老太君用，姑太太就先回去吧，莫要搅扰了老太君休养。”池妈妈不为所动的拦在塌前，低眉垂眼的说着。
“让开，你一个奴才，也敢阻我为母亲尽孝？”程湘沅眉梢一挑，横眉怒瞪着池妈妈，她带来的婆子趁机上前拽池妈妈的胳膊。
“我们太太起身后，饭都没用，就跑了来服侍老太君。老姐姐，你就让我们太太尽一尽孝心吧，不然，我们太太她心里过不去啊。
老母亲卧病，儿女们不在床前尽孝，天底下都没有这样的道理，这要是传了出去，外面的人是会说程家的子孙们不孝，还是会说这将军府里奴大欺主？老姐姐，你说是不是这么一个理儿？”
池妈妈气得嘴唇直抖，却仍是一把甩开那婆子，冲着外面扬声道：“外面谁当差？什么人都往屋里放，规矩都就着饭吃了？”
那婆子知道池妈妈这是在骂她不懂规矩，擅自进屋。婆子撇了撇嘴，她可不是擅自进屋，而是跟着自家太太前来。
“姑母，这汤可能分我一小碗？”程言瑾手指轻敲着程湘沅带来的瓷瓮，“我瞧着这么大一瓮，祖母指定用不完。”
程湘沅刚要出声说什么，那随她而来的婆子，却快步上前，手脚麻利的盛了一小碗出来。
“难得三姑娘喜欢，我们太太自然欢喜的紧，若用得好，老奴天天给三姑娘往院子里送。”
这话乍听没什么，细听却暗含机锋。让一个客居在程家的人，天天给府里的姑娘送汤，这要是传出去了，程言瑾的名声还能听吗？
程言瑾弯了弯唇角，“我也就是闻着香，突然想尝一口，平素却是不见得有多喜欢，还是谢过这位妈妈的好意了。”
“我瞧着这汤还热着，想必还得等上一时半刻，才能用。”程言瑾说，“不若，先到外间吃杯茶，姑母以为如何？”
程湘沅有些不耐，看了那婆子一眼后，仍是抬脚出屋到了外间。程言瑾随后，临出屋门时，悄悄看了一眼落在最后面的池妈妈。
程言瑾在外间坐了，抿了几口茶后，才说道：“听说姑母此次回京是打算常住？”
程湘沅眉梢抖了抖，却是并没有理会程言瑾，只所以同意出来吃杯茶，一是因为那骨汤的确还烫着，二也是想看看程言瑾要做什么，三也是有些顾虑程言瑾再像昨日似得直接让人动手。
程言瑾不急，也不恼，程湘沅肯坐在这里吃茶，必定是心中有什么想法。现在不理会，早晚会开口。
盏茶过半，程湘沅眼底现出一抹恼意，把茶碗往桌上一放，故意弄出了声响来引起程言瑾的注意。
“茶不合姑母口味？”程言瑾弯了唇角，“怜心，给姑太太重新换一盏茶。”
程湘沅睨一眼程言瑾，说道：“说吧，把我喊出来，有什么话就敞开了说，不用小家子气的藏着掖着。”
两手一摊，程言瑾有些好笑的说道：“侄女儿就是请姑母出来喝杯茶，没有别的事儿，姑母真是想多了。
要说有，也就是，昨日为了祖母的安危，心急之下可能行事有些过了，若是惹了姑母心里不快，侄女儿在这里给姑母赔礼了。”
话落，程言瑾将手放在**，向前欠身行了个致歉礼。
程湘沅哼了哼，很想说点儿什么，却在这个时候，怜心来报，说邹先生来了。
两人起身，从宴息室出来，刚好看见邹先生正走在穿堂中。
相互全了礼，便一同往内室走。
入内后，池妈妈背着人冲程言瑾摇了摇头，程湘沅带来骨汤和栗子糕她都用银针试了，没有异常。
程言瑾垂了眼皮，心中暗忖，刘氏和张氏从来不会给凝晖院送什么吃食，洛氏虽说偶尔会送两碟点心，近来却是不曾送过。只有程湘沅近来经常给老太君送吃食，若不是她，那问题就出在凝晖院的人身上。
针都施完了，老太君仍然没有要醒和迹象。
邹先生不由皱起了眉头，在他的预料之中，今晨再次施针后，老太君应该会醒上片刻，现下却是连眼皮都没颤一下，情况比他预料的还要糟糕。老太君的上了年岁，昨日的施针排毒，竟是没能抵过这一夜间的毒素侵袭。
程言瑾有些发急，也有些恐慌，昨日便施过一次针，今早又施了一次，竟然仍是没有苏醒的半点迹象，可见这毒是真的霸道。
“邹先生，母亲这是怎么了？一直不醒会不会就这样睡过去？”程湘沅看一眼床上的老太君，然后转头向着邹先生，面色沉静，语气平缓，不带半点的忧急哀伤。
“不好说。”邹先生看向程言瑾，“三姑娘可有使人延请太医过府？”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医不了怎么不早说，拖到现在才让我们请太医，母亲要是因此有个好歹，我要你拿命来偿？”程湘沅柳眉一竖，立时便冲邹先生发作了，与先前的言行态度判若两人。
邹先生看都不看程湘沅，背起药箱就走。从前他就不待见程湘沅，现在益甚。
程言瑾起身相送，走到无人处，悄声问道：“邹先生，祖母的情形可是又不好了。”
“也没什么太不好，只是比预料的情况重了些。”邹先生说，“三姑娘不必担忧，命还是能保得住。”
别得就不敢说了。
“可有眉目了？”
程言瑾摇头，“毫无头绪。”
“老太君的毒是自口入，从日常饮食细细查起，总有蛛丝蚂迹。”
嗯，程言瑾应了一声，现下也只能等晴兰的结果了。
老太君一直昏睡不醒，程湘沅带的骨汤和栗子糕怎么带来的又怎么带走了。为此凝晖院里的婢仆很是鄙夷了一番，都带到了凝晖院，还又拿回去了，真是再没见过这么小家子气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