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歼！
赵千户瞬间挺直了脊背，没错，必须要用一次全歼，才能完全打碎，这套在黑裕关所有人脖颈上的枷锁。
主将战败失踪，监军与副将被俘，这是耻辱，整个黑裕关将士的耻辱，也是枷锁，是永远禁锢着他们灵魂的枷锁。
自此，他们再不是每个人提起都骄傲的墨家军，也不是普通的战败，而是一支被杀得只剩千户的耻辱之军。这份耻辱若不能彻底的洗刷掉，将会跟着他们一辈子，不论他们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看不起，都会在心里自认低人一头。
“多谢，程将军！”赵千户以军礼致谢，眼底蕴着泪光，这一声谢真心实意，发自肺腑。这一声程将军喊得朗脆响亮。
“多谢程将军！”一声连一声，城楼上的将士都在赵千户之后，以最隆重的军礼致谢。
“嗯，齐心协力，全歼来犯之敌。”
全歼！全歼！
城外响彻着鞑靼人声声刺耳的叫骂，城楼上回响着一声连一声振奋人心的呼喊。
暗处隐在兵士中的常安等人，对视一眼，皆在无声的说着一句话。
程姑娘是天生的将才！
没领过兵如何？扛不动刀枪如何？不通兵事如何？可谁能够将没了斗志，如一盘散沙的战败残兵，在短时间内鼓舞起士气，凝聚成坚不可破的铁板一块？
她能，你能吗？
程言瑾负手站在城楼上，身侧站着梅香，身后站着赵千户等一众人，昂首挺胸，睥睨着城外轮番上前骂阵的鞑靼兵将，沉静，淡然。
“报！”派出城的探兵回来了。
“报将军，鞑靼城外只有四千人，另外六千人去向不明。”
去向不明？
“说一下他们行军的具体方位？”程言瑾满目凛然，去向不明可不是个好现象，鞑靼人形貌异于大朗人，在大朗境内流窜却如入无人之境般自如，这说明什么？
“起初一路向西，后改向南，追踪到八十里外，失去踪迹。”
先是向西，后改向南，在八十里外完全失去踪迹，那是六千人，不是六个人，突然消失不见，能躲去哪里呢？
“舆图。”程言瑾刚伸出手，梅香取出随身携带的舆图，在程言瑾的身前展了开来。
以黑裕关为点，向南是雾灵山，向西是曹家寨，西南向八十里处，刚好是在雾灵山与曹家寨中间位置，那里……
“磨刀峪。”程言瑾顺着探兵的回报，以手圈出鞑靼最后出现的大致位置时，也同样在看着舆图的赵千户，一口喊出了这个名字。
“磨刀峪？说说。”程言瑾回身问着赵千户。
“这个位置有一处山峪，此峪两侧临山，中间是一条狭长的山谷，谷内草深林密，藏上万把个人很轻松。
此峪极为隐密，只有少数当地人清楚谷内情形，连舆图上都不会标注的地方，鞑靼人不可能去了那里。”赵千户说到后面又觉着不可能的摇了摇头。
“那千户是怎么知道的？”
赵千户脸上闪过一抹苦涩，“五年前，奉命接应粮草，那个时候初来此地，路况不熟，加上地形又复杂，误打误撞的入了磨刀峪。出来后一打听，才知那里叫磨刀峪，谷口隐秘，并不容易被发现。”
程言瑾点头，然后转身吩咐探兵，“速去查探磨刀峪。”
探兵得令再次出城。
程言瑾再次观望了一下城外的鞑靼，赫然转身，满目凛然的看向众人。
“传令黑裕关四处城门官，各抽调出一千精兵，随时候命。
命，孙千户领营中兵一千，悄悄从东面出城，备足弓箭，在鞑靼左侧埋伏，布下擒龙方阵。
命，胡千户领营中兵一千，从西面出城，备足火器，在鞑靼右侧埋伏，布下伏虎方阵。
命，吴千户持将令率西门一千精兵，从西面出城，绕到鞑靼后面，所有兵士一律背刀持矛，布下长矛连阵。
命……”
得令！
所有人得令后，都动了起来。
听来听去，听到最后都没听到程言瑾点自己的名字，赵千户急了，急得抓耳挠腮，末了涨红着脸上前请战。
“将军，末将请命。”
程言瑾看一眼赵千户，又将目光转向城外，说道：“急什么？等他们三人布好阵，埋伏好，我们再带上从各城门抽调来的三千人，出城迎战。”
赵千户怔了怔，随即便是大喜，出城迎战，真刀真枪的跟鞑靼人干才最解气。
“怎么，怕了？”程言瑾没听到赵千户的回应，勾着唇角激了他一句。
“怕他个球！老子就等这一刻呢。”话出口后，赵千户又意识到这话说得糙了，程言瑾毕竟是个姑娘家。
“赵千户，出城后，我主要负责与鞑靼对战，你除了带人掠阵外，再安排底下人，瞅准时机，就在鞑靼兵阵里散布流言。就拿那离开的六千鞑靼兵作伐子，把他们说得越玄乎越好。”
程言瑾见赵千户听得一脸懵的样子，又道：“不懂？攻城伐谋，诛心为上，千户没听过？”
赵千户双眼一亮，眉梢上挑，眼底有浓浓的杀气满溢而出。
“走，出城迎战。”程言瑾走下城楼，翻身上马，城门打开时，一马当先向外冲去。梅香与云暮与她只隔了半个马头的距离，一左一右紧紧相随，再后面是士气高涨的兵士，以及混在其中的常安等人。
程言瑾率先通过护城河，在距鞑靼军阵千米左右的位置停了下来，指挥身后相随的兵士站成了一字长蛇阵。
一字长蛇阵，不是为了对敌攻伐，而是为了方便赵千户安排人。
“哈哈哈……”
骂阵的鞑靼人一看见领兵出城迎战的程言瑾，笑得前俯后仰不能自抑。
“大朗的男人死光了，连没断奶的娃娃都上战场了，哈哈……”
没断奶的娃娃？
程言瑾撇了撇嘴，在一堆身宽体壮的鞑靼人眼里，她这小身量的确跟娃娃没两样。
“来将通名，我们程将军手下不死无名之辈。”赵千户扬声断喝。
程将军？
骂阵的鞑靼人看向半空中高扬的大朗军旗，黑底红边的旗帜中间，一个斗大的程字迎风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