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言瑾张了张嘴,可是她话还没说出口,萧翌掀帘走了出去,扬声道:
“传令下去,程将军伤重,接下来的一切作战指令由我代传。”
唔……伤重!
她连头发丝都没掉一根,就只是疲累过度,又放松身心的哭了一通,一下子体力不支的晕了过去,哪里有伤哦。
程言瑾眼皮子颤了颤,这可真是……
萧翌下达了几个指令后,重新坐回马车,靠坐在车壁上,头一仰睡了过去。
唔……
全速赶往曹家寨!
程言瑾没懂为什么不入黑裕关,反而是去曹家寨,去那里又要做什么?鞑靼围城虽然解了,可黑裕关没有主将,一旦她离开,怕是仍会生变啊!
她想问他的打算,一抬头看到萧翌眼睑下那遮也遮不住的青黑,那句话梗在喉嗓,怎么都问不出口。
这个两世以来都没得过她好脸的男人,为了她这么的不遗余力……
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他待她的好,她一直都知道,只是不敢认。
若非这一次刀悬头顶,她还认不清自己的心,她一直以为她待他就只是感恩,直到死神降临时,她才意识到,萧翌在她的心里,已占了很重要的一个位置。
重要到,将死时,她满脑子里想着的都是他。
他的笑脸,他的无赖,他的两世守护,他的点点滴滴……
萧翌,是临郡王府的世子。
是京中勋贵在茶余饭后喝骂着的纨绔子弟!
是一个被所有人都看成是浑蛋的人!
可这一刻,程言瑾的心酸酸涩涩的疼着。
疼,很疼,很疼……
吸了吸鼻子,程言瑾轻手轻脚的靠过去,与他并排着仰靠在了马车壁上,头歪向他那一侧,缓缓合了眼。
迷糊间,感受到一只手轻柔的扶着她靠了过去,她一动没动,由着他抱她在怀,只是唇角向上弯了起来。
她也很累了啊,一日一夜没合眼了。
这一觉睡得无比安稳,这是出征以来睡得最为**的一次。
睁开眼时,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车里已经掌了灯,萧翌正拧眉盯着悬挂在车壁上的北境舆图。
他这张北境舆图比她手上的那张大朗全境图明快多了,北境各处的关口村寨,几乎可一眼入目。
“醒了?还早,再睡会儿。”萧翌低头看一眼程言瑾,抬手掖了掖盖在她身上的披风。
程言瑾翻了个身,趴在他的腿边,双手托腮,一瞬不瞬的望着那张舆图。
“你看得懂舆图?”萧翌大手揉了揉她发顶,“你不用懂这些。”
唔……
程言瑾瘪了瘪嘴,她想说她出身将门,还是长房嫡脉,且程家言字辈这一代,就只有一个三哥习武,她不多学点儿,难道要靠三哥一人撑着?可当她抬眸看到萧翌眼中的柔和,到了嘴边的话生生吞了回去。
“糟了!”程言瑾倏地爬了起来,“梅香和常安他们……”
“放心,还活着。”
程言瑾松了一口气,刚要开口问他们在哪里,萧翌已是一脚踹在了马车门上,“通知下去,加快速度,全速赶往曹家寨。”
为什么非要舍近求远的赶往曹家寨?而不是去黑裕关?程言瑾眨巴着眼望着萧翌,张了张嘴终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黑裕关地太小,去曹家寨挖个大坑,然后等着埋人。”
埋人?
程言瑾坐直了身子,一脸端肃的望着萧翌,等着听下文。却在此时,车壁再次被敲响了,外面响起了卫风的声音。
“爷,探报白马关外的两千鞑靼骑兵已歼于古北口外,徐将军已伏兵至黑裕关外,王将军也已顺利绕至雾灵山左侧,随时可出击。”
嗯!按原计划进行。
“是!”卫风顿了顿,又道:“运粮队被发现,救不救?”
“粮草还在?”
“在。”
“兵士无辜,安排人去救!记住,不要硬拼,用脑子智取。”萧翌大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半晌,说道:“这景卓阳也是个人物,区区一千人,居然把粮草保到了现在。”
“你那个婢女不错,拼着后背挨两刀,也要扑过去救你,就是太蠢,没救到你,还把她自己折腾的只剩了半条命。
如果是卫临……”
如果是卫临就一定不会出这种偏差。
程言瑾无声的翻了一个白眼,梅香的功夫虽不错,可跟卫临比那何止差一星半点儿啊!他可真敢说!
“常安他人呢?”程言瑾突然意识到,战场打扫完至今,她一直没见到常安。
“他……”萧翌看了一眼程言瑾,“影卫折了两个,有半数重伤昏迷中。”
鞑靼人拼了命的要拿下她,以常安为首的影卫,拼了命的想要护住她,纵然影卫个个身怀绝技,架不住鞑靼人多啊。
常安当是离她最近,她眼睁睁的看着他不顾死伤的向前拼杀,就只是为了冲到她面前,替她挡刀。
程言瑾双眼灼灼的盯着萧翌,萧翌那僵硬的表情让她很害怕,影卫折了两个,半数重伤昏迷,常安也是影卫,他是在昏迷还是……
程言瑾抬手就要掀车帘出去,被萧翌一把拽住了,“他没事儿,只是右臂怕是要废了……”
右臂废了,于他们这些人来说,等同于人废了……
程言瑾双唇**,脸色瞬间苍白,这一战避无可避,可当这血淋淋的战损铺在她面前时,她仍是无力承受。
“你说,我是不是错了?”程言瑾双手抱膝,把脸埋在**间,“如果我选择固守待援,是不是他们就都不会……”
“待援?鞑靼的两万骑兵,白马关外两千,古北口外三千,黑裕关一万,另外五千已潜到了雾灵山侧面。
你且说说,何处来援?
还有鞑靼如此分散兵力的四处出击,你可知道是为了什么?”
是啊,为了什么,这是她一直没能想通的一点儿。
“粮草。为了那上百车的粮草。”
景卓阳率队离关,不是去迎战,而是收到密令去接粮草。半路上与鞑靼遭遇后,他果断分兵,一部分人绕行到粮草接应点,通知运粮队,带着粮草躲藏。而他则带着剩下的人引开鞑靼,直奔粮草队相反的方向而去,最终不敌被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