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言瑾的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要活着,她不要死在这里。
有数名鞑靼人已冲破大朗兵士堵截,举着刀向程言瑾冲来,只须几个箭步便能到近前。更有一人隔空抛刀,程言瑾挥舞着刀格挡,呛啷一声,刀被震飞。
袖里针用光了,手里紧握的刀被震飞了,手无寸铁,即将身陷重围。程言瑾不动了,静静的站在那里,环顾着周遭的情形,她看到了急得眼眶都红了的梅香,也看到了杀红了眼也冲不过来的常安……
她不想死,可眼下这情形,怕是活不了了。
这一战,她已倾尽全力,原以为能带着大家活下来,没想到还是走到了尽头。
看着离她越来越近的鞑靼兵将,程言瑾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她尽力了,死而无憾!
将军百战身不死,不曾想,她首战便亡。她果然是做不了女将军……
可,好容易重活一次,就这么死了,她,不甘心……
一滴泪顺着程言瑾的眼角无声的滑下!
“尔敢!伤她者死!”
一声怒喝仿若自天边响起,同时数箭连发瞬至,那几名靠近程言瑾的敌人,已经高高举起了屠刀,却是在即将下落时中箭倒地。
这一变故,程言瑾有些瞠目结舌。就在此时,一人一骑狂奔到她面前,马上人儿长臂一伸将她抓到了马背之上,置于他的身后,同时高高举起手中弓箭。
杀!一个不留!
随着这一声杀字出口,四周响起了震天的喊打喊杀声。
程言瑾怔怔的伏在那人身后,怔怔的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大朗兵士,怔怔的看着他们将鞑靼人杀了个溃不成军,狼狈而逃。
“谨……之!”程言瑾轻颤着唇角,仰脸看着歪过头来的人,满眼的不敢置信。
嗯!
萧翌应了一声,一夹马腹,马儿扬蹄,驮着两人离了战场,往远处跑了去。
程言瑾将脸轻轻的贴在他的后背之上,尽管是冰凉的铠甲,可她仍能感受到那独属于他的温暖;深深的吸一口气,纵然是混合着尘土的血腥气,也仍能嗅到那独属于他的幽兰气息。
那一抹时常回荡在她梦中的浅淡幽兰……
活着真好。
也不知跑了多久,马儿停了下来,萧翌沉着脸把程言瑾从马上提了下来,双手捏着她的肩膀,赤红的双眸中,满目怒容。
“你这个女人,你这个女人,为什么就是不肯听我的话?为什么要跑到这全线战起的北境来?大朗武将都死绝了么?有我在外面拼命还不够,你非得要来……”
第一次。
两世以来,这是萧翌第一次冲她发脾气,这么大的脾气!一双眼睛都红了。
面对萧翌的滔**火,程言瑾满心里的都是委屈。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委屈,满满的委屈,嘴儿一瘪,低垂下小脑袋,吧嗒吧嗒的掉着眼泪。
“哪里就是我要来的,他们步步紧逼,那么多人在金殿上死咬着不放,我也不想来,我能怎么办?我五叔父将将站起,路都还走不稳,还有从没舞过刀枪的二哥哥,还有墨家表哥。”
程家为什么会领兵出征,萧翌早就收到了消息,他知道程家逃不掉这一次的出征。也知道他们驻守雾灵山,还知道程言瑾为了棉衣事件随行。不然也不会一收到常安的信,就留了卫临在辽东,昼夜不停的赶了来。
他有想过北境战况惨烈,程言瑾一个闺阁女儿,会吃不少的苦头。却是没想过她会身临险境,更加没想过她送个棉衣都能陷在黑裕关这场杀戮中。当他看到程言瑾呆呆的站在那里,毫无还手之力的任人砍杀时,那股子火气怎么都压不下。
他好气!
与其说是气程言瑾,不如说是气他自己,气他没能护她周全,气他没能替了她……
还好,还好,总算是及时赶了来,若是再晚上那么一时半刻,他不敢想,那后果他只要想一想就浑身冰凉,身心俱颤。
抬手一把抱住程言瑾,紧紧的抱着,紧得像要把她勒进他身体里一般。
程言瑾的双手垂在身侧,她知道推开他才是正确的选择,可这一刻,她不想。刚刚死里逃生,她需要这个怀抱,只有在他的怀里,被他紧紧的抱着,她才会觉得这一切不是梦,她真的还活着。
直到战事结束,坐进了卫风找来的马车里,程言瑾才问萧翌从哪里来?怎么会来?
“辽东,三天。”
三天?从辽东到这里他只用了三天时间?程言瑾瞠目结舌,这得是怎生样的急行军啊?昼夜不停?
看着萧翌那绷紧僵直的脊背,品着那冷硬简短的四个字,程言瑾知道,萧翌仍然在生气。
深吸了一口气,程言瑾抬手抓了萧翌的手臂,晃了晃,说道:“辛苦了!”
又补充道:“谢谢。”
哼!
萧翌沉郁着的脸越发难看了,冷哼着甩开了她的手,把脸别到了一侧,他不是生气,他是没脸。
没能护她安危,让她一个姑娘家来了这北地吃苦,他哪来的脸听她这一声谢。
堂堂一个大男人,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了,还谈什么宏图伟业,都他娘的是狗屁!
“爷!”
卫风来了,敲了一下马车壁,听到萧翌应了一声后,才继续道:
“两位守将说,会配合行事。”
“嗯,吩咐下去,按计划行事,彻底扫光入境的鞑子。”
“是。”
卫风走后,程言瑾望着仍是不理人的萧翌,抿了唇。
两世以来,出现在程言瑾面前的萧翌,永远都是一张笑脸,永远都是油嘴滑舌哄死人不偿命的耍着浑。
如此一本正经板起脸来,她还真有些发憷。
思忖片刻,程言瑾主动凑了过去,蹲在他的身前,抬头,眨巴着眼睛望着他,眨啊眨啊,末了直接抬手抱了他的胳膊,不停的晃着,那微微仰起的脸上挂了一抹轻浅的笑。
萧翌心如擂鼓般激烈的跳着,程言瑾主动亲近他,还冲他笑,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的事儿。
唇角不由自主的向上弯起,沉着的脸儿怎么都绷不住了。
却仍是刻意沉着声音说道:“坐好,接下来不论发生什么,你只能坐在马车里,听见没有?”
程言瑾抿了抿唇,刚要说她现在是这黑裕关的主将,主将坐在马车里不露面怎么成,看到萧翌竖起了眉毛,立时低头认怂。
“好好好,我坐在马车里,可是黑裕关……”
“景卓阳没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