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暮帮墨习昀清理了身子,又为他换了身干净的家居服,便有些吃不消。他身上的伤没好,非要撑着守夜,程言瑾没让,赶他回屋歇着去了,她和宋妈妈两人守夜。
抬手探上墨习昀的额头,仍然很烫,喂下去的药,果然是没起多少作用。
“宋妈妈,表哥不能一直这么烧着。”宋妈妈点头颔应,按程言瑾的吩咐,先去外面端了盆冰水进来,又转身出去取毛巾。
用过饭,痛快的洗了个澡,杨凡便往炕上一倒,睡了个昏天黑地。直到现在才醒,听说墨习昀回来了,披了个袍子,一路**了将府。
进门刚好看见程言瑾在炕边上忙着,她先是将浸过冰水的毛巾,放置在墨习昀的额头,接着又在他的身上刺下了许多的银针。一会儿捻着银针,一会儿又在其他地方刺下一根。
杨凡就这么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直到程言瑾停下手要起身时,杨凡才近前询问。
“程姑娘,墨将军他如何了?”
“哦,杨叔啊。”程言瑾顾不上周全礼数,喊了声杨叔,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便又从冰水里取了条毛巾,置换下了墨习昀额上微温的毛巾。然后再转回身,开始轻捻着他身上的银针。
一个周期过后,程言瑾脸上有了明显的疲累,可她仍是坚持着将重要位置的银针再次运行了半个周期。
程言瑾专心运行银针时,给墨习昀置换毛巾的活计便由宋妈妈接手了,杨凡也搭了把手,帮着从外面淘换了两次冰水。
自始至终,杨凡的脸色都很平静,可他内心却激荡的一塌糊涂,程言瑾再一次刷新了他对将门子女的认知。
程家长房的女公子,不但开得了铺子,领得了兵,还医得了病。
穿上甲衣是飒爽英姿的巾帼女将,换上女儿装便是柔婉细腻的大家闺秀,既能素手纤纤翻银针,又能在病塌前细心周到的喂水喂药。
“杨叔,下去歇着吧,这里有我。墨将军还在昏睡,一时半会儿怕是醒不了,不用都在这守着。”
“还是我守着吧,换毛巾的活计我做得来。”杨凡说,“外面的战局离不了姑娘。”
“城外有叔父和二哥在,用不到我。”程言瑾勾了勾唇,“何况,杨叔身上还有伤,我又刚好闲来无事。”
闲来无事!
杨凡嘴角抽了抽,终是没有多说,抱拳行了个军礼,转身走了。临出门前,又回头看了一眼坐在炕前的程言瑾,眼中闪过一抹意味不明的光亮。
墨家与程家是世交,还是姻亲,墨将军与程姑娘更是自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表兄妹啊。
想转了这一点儿,杨凡离开前,还善意的叮嘱了院子里的守卫,不要放闲杂人等入内打扰。
“墨公子这里奴婢盯着,姑娘累了一天,去外间的塌上歇着吧。”宋妈妈伸手便要去扶程言瑾的手臂。
“妈妈也累一天了,先去歇着吧,下半夜再来替换我。”程言瑾推拒着,又道:“再说了,城外的战事,我还得盯着。”
宋妈妈想想,也的确是这样,便没有推辞,先下去歇着了,等着下半夜再来替换。
程言瑾抬手探了下墨习昀额上的温度,感觉比先前降了一些。便松了一口气,起身走到一边坐了下来。
“外面的战事也不知如何了?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程言瑾喃喃念着端起了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又放了下来。
水凉透了,凉茶伤身。
“一切正常。”卫临现身时,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也随之出现在了桌上。
程言瑾弯了弯唇角,端起茶水小口小口的抿着,“看不出,你还有贴心的一面。”
卫临低垂着眉眼,面上没有任何的反应,心里却回了一句,不过是一杯热茶。
“卫临,你说这场仗,能不能赢?”程言瑾转着手里的杯子,信口问着。
“能。”
简短的回话,真得很卫临。
程言瑾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的卫临,笑着问道:“你怎么知道?”
“爷的打法。”
程言瑾先是一怔,随即明白,卫临是说她用得是萧翌的打法,自然就能赢。不由抿了抿唇,怕是在卫临的心里,萧翌就连犯浑也都是好的。
“报!”有传令兵急急而来。
程言瑾抬脚走出去,“何事?”
“高副将带了一队人深入敌营,赵千户派人来问,接下来他们该如何配合北城门外那边的行动?”
程言瑾眉头先是皱了一下,随即问道:“高副将临行前没有安排吗?”
传令兵犹豫了片刻,说道:“有,可赵千户觉得有些不妥,特来请问。”
“回去告诉赵千户,若是因为他失了战机,我亲手砍了他脑袋。”程言瑾有些恼火,归根结底,不是赵千户不知道该如何行事,而是他不认可高成栋的安排。
传令兵离开后,程言瑾转身走回自己的屋子,披甲**,抬脚向外走去,临行前唤了宋妈妈看顾着墨习昀。
“姑娘出城,奴婢得跟着。”宋妈妈看着程言瑾顶盔披甲,知道她要出城,坚持要跟随。
“有卫临跟着呢,妈妈只管放心。”程言瑾一指站在一边的卫临,又看一眼炕上的墨习昀说道:“妈妈,表哥这里离不了人。”
宋妈妈看看卫临,再回头看看墨习昀,只得妥协。可仍是不停的叮嘱程言瑾,不要往前冲,只管在后面押阵就好,胜负不在于多她一人少她一人。
不论是什么话,只要是宋妈妈说出来,程言瑾一律乖巧的点头颔应。偏她越是低眉顺眼的听着应着,宋妈妈越发不安心了。
“瞧姑娘这样子,定然是没将奴婢的话听进心里去。”宋妈妈转头看向卫临,“姑娘的安危,就交给你了。你且记着,姑娘若是有个闪失,不论是三老爷还是老太君那里,谁都交待不了。”
卫临面无表情的点头,心道,你们三老爷和老太君好说,他家爷才叫一个麻烦,但凡是涉及三姑娘的事儿,从来都是半点道理不讲。
程言瑾看一眼宋妈妈,终是抿紧了唇没告诉她,卫临不是将军府的护卫。
出了将府,一路往东城门去,还未到城门,再次遇上了入城请命的传令兵。程言瑾瞥了一眼传令兵,不待他说话,便吐唇了两字。
“回去。”
东城门外,赵千户正焦灼的来回踱着步子,双手不停的来回敲打着手心,往敌营那边张望一次,回头问一次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