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见三老爷仍神情恹恹，又提点道：“那些成衣既是济了这全城的百姓，虽说是损失了一些银钱，可全城百姓都会念咱们程家的好。这次你去进布匹，便专挑上等的精品，中等的可以适量，下等的就不要进了，那么多的成衣济了百姓，下等布匹怕是销不动了。”
三老爷一听老太君这话，再次颤着唇开了口。
“布匹生意也出了状况，不用说上等精品了，就是下等棉布也进不到了，所有货源都被人加价截胡了。”
“那茶酒那些生意呢？”
运酒的车队翻车，运茶的船舱进水……
老太君拧了眉，到这里才算是品出点儿滋味来。
所有生意都出状况，这是被人刻意针对了！抢生意，截货源，毁货品，还真是好狠的手段。
“可有查出眉目？”
三老爷虽然文不成，武不就，可在经商上还算有天分，这些年把程家的生意经营的有声有色。
三老爷摇头，“查不到，什么都查不到，抢生意与截货源的全都是突然冒出来的操外地口音的陌生商家。”
查不到？这才是最可怕的！说明背后针对程家的人不但手段厉害，势力也足够强大，否则不可能把痕迹抹得如此干净。
老太君手上捻着珠串，半晌后才开口。
“那就收拢所有生意，守成。咱们程家祖上置下的产业，就算不靠这些生意，也饿不死。粮田产米，山庄产果蔬禽蛋，不信他有本事把粮田和山庄也给毁了！”
啪！老太君把手上的珠串甩在了桌案之上，这是动了气了。
若只是维持府中嚼用，自是不愁，可偌大个将军府，每日里合府的吃用，婢仆的月钱，车马的抛费，一个月下来怎么也要五六百两……
公中的银子赔了个底儿掉，再没了生意的进项，哪里能行啊！
外面起了响动，刘氏笑盈盈来了，全了礼后，直接开门见山奔了主题。
“母亲，眼瞅着七月到底了，八月中秋的节礼该预备起了，儿媳来请母亲给个示下，这礼是与往年一样还是加一成？还有下个月是墨家老祖宗的八十寿辰，按惯例九月里就要给孩子们添新衣了，儿媳想，索性提前置办，也好在墨家老祖宗的寿宴上穿上一穿……”
烦！听着刘氏絮絮的这些，程言瑾都替老太君烦！
这生意赔了，公中银子填补了亏空，正是捉襟见肘的时候，偏偏这当口上还有这么些个要用银子的事项等着……
“二嫂……”生意赔了，公中没银子了。
老太君看一眼三老爷，在他及时收声后说道：“去年各处年景都不太好，今年开春还闹了场灾，节礼不加了，按往年的单子拟。咱们加了，别的府里也得跟着加。
至于墨家的寿辰，每年都去一堆人闹哄哄的，那位老祖宗有了春秋，受不得闹，今年就只你带了瑾姐儿去，别人都不去了。”
刘氏嚅嚅的应是，心里觉的老太君说得很对！又请教了几个事项后，便退出去了。可等她走出凝晖院后才反应过来，姑娘们虽不用都去了，那新衣是添还是不添啊？
“母亲，还是得想个法子，府里没有进项不成啊！”三老爷满脸的悔，若是他直接拿那批成衣抵债而不是挪用公中银子，老太君也就不用为省银子想说辞。
“眼下只能先冷着，你明儿走趟族里，把拨给族里扩充祭田的银钱领回来，公中维持个一两年尽够了。若是族里问，就说祭田已有千余顷，如今府中没有立朝的将军，再扩充下去便要逾制了。”
将军府是一品将爵，三千顷良田规制，这才将将过千，离逾制还远着呢！族里也不尽是好糊弄的愚人，那族长就是只老狐狸。
老太君看一眼三老爷，继续道：“有了这一两年的缓冲，总能重新找到出路。这段时间你什么事儿也不用管，就查到底是谁跟咱们程家过不去？是为了什么？然后再想法儿解决，就不信了，大活人还能让尿给憋死！”
程言瑾瞪圆了眼，活了两世，她还是第一次听老太君说出这样的粗话儿来。
若搁往常，大抵会说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之类的，脱口而出活人让尿给憋死这样的粗话，想来老太君是真的急了。
八月初六，程言瑾正在凝晖院给老太君读经书，金氏递了帖子拜府。
捏着门房送进来的帖子，老太君脸色不虞，这景家好歹也是伯府，老牌的勋贵，扣着瑾姐儿的庚帖不还不说，还这么堂而皇之的登门过府算个怎么一回子事儿！
“唉哟，老太君，您老的气色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啊！”金氏笑着全了礼，刚坐下眼珠子便转到了程言瑾的身上。
“有日子没见三姑娘了，瞧着真是越发水灵了。”
也就隔了一个月左右，能有多大变化，这金氏还真是能说！程言瑾垂着眼皮起身盈盈一礼，便抿着嘴儿重新依着老太君坐了。
“哈哈……我瞧着也是，豆蔻年华的姑娘，正是一天一个样儿的好光景。”老太君笑着接了一句，人家夸她的心尖尖，她自是爱听。
正在此时，门帘一动，刘氏闻讯来了。
“哟，二太太这坠子瞧着似是在珍宝楼三楼见过，啧啧，这水头真是没话说，也就咱们勋贵人家了！”金氏转着眼珠子寻话题，东一句西一句，任是老太君都听得云里雾里，可她不问也不急，就那么笑盈盈的当故事听着。
刘氏则没这么好的抻头了。
“无事不登三宝殿，景二太太有什么话，还是直言吧！”
金氏唇角刚弯了唇角，老太君便笑着嗔了一眼刘氏，“你呀你呀，同为京中勋贵人家，没事儿还不能来串个门儿？这幸好吃用的是我老婆子的茶汤……”
金氏弯起的唇角一僵，却仍是顺着老太君话茬开了口。
“老太君说得极是，不过今儿我来，还真是有桩正经的事儿。”金氏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一瞬不瞬的观察着老太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