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自己做杀手的时候，权衡利弊总是非常简单。对自己有利的事情可以做，对自己没利的事情绝不做。要是换成那个时候的她，别说是三个男人跪地求她，就算是三百个男人跪地求她，她也不可能管这样的闲事，更不会给自己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可现在，她脑海中却冒出了一个念头。
既然不是一定救不了，那就还是应该动手试一试。
她之前只知道自己脑海中还留存着以前那个燕水云的记忆，可现在她却觉得，或许之前那个燕水云的意识对现在的她也有一些影响……
仁慈？善良？又或许只是作为“医者”的纯粹想法。
不管怎么样，燕水云还是不想再看着那四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摆出那幅模样了……
“都起来吧！深更半夜闯到女子房中又哭又闹，你们这些大男人还要不要点脸面了？”
燕水云说出这话，毫不掩饰自己对他们的不满。
那三个男人原本都是满心悲痛，一听燕水云说出这话，顿时都心里冒火。可还没等他们发作，就听他们的主人楚卿冽沉声说道，“燕大小姐所言甚是，这件事是我们做的不对。既然燕大小姐也无能为力，那我们马上就走。”
他这话说得毅然决然，哪怕是他之前那么迫切的想要让那伤者得救，可现在他的决断还是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另外三个人听到他这话，果然透出了绝望的悲伤，可他们也没有片刻犹豫，绕过燕水云，朝那床榻走去。
眼看着他们把那伤者从床上抬了起来，燕水云果然还是没能把“救人”的念头从脑海中压下去。
她有些恼怒的**了一声，对那些人说，“把他放到那边的地上去！”
三个人闻言都是一愣，可那楚卿冽却双眼一亮，冲三个人做了个手势，让他们照着燕水云的话去做。
那三个人小心翼翼的抬着伤者过去安放，燕水云迈步来到楚卿冽身边，低声对他说，“我告诉你这个人没救，他就是没救。但是如果你们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还可以到鬼门关里拉他一把。这一把或许能把他拉回来，或许拉不回来，就算是拉回来了，他也未必还能活成你们原来那个兄弟的模样。是让他一了百了就此解脱，还是堵他以后忍受病痛生不如死，你再想想吧。”
楚卿冽没有想到这位燕大小姐会告诉他这样的两种选择。
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哪怕这屋子里光线昏暗，楚卿冽也能看得清燕水云此时此刻的表情，他突然明白了刚才她为什么说那伤者“没救”，肯定是因为她也见过在痛苦之中苟延残喘的人……
的确，那样活着，生不如死，不如一了百了死个痛快。
楚卿冽再看一眼已经被放在那边地上的人，许多事在脑海中闪过，他最终还是下定了决心，对燕水云说，“请燕大小姐尽力相救。”
果然。
这答案是在燕水云的意料之中，可她却还是忍不住摇了摇头。
燕水云料到他不会被自己吓唬住，可他做出的这个选择，也实在算不上是聪明。
可转念再想想自己，燕水云又不由得暗暗苦笑。
她自己现在做的这个决定，也算不上聪明。
刚才从外面回来，燕水云顺便在她这闺阁周围转了一圈。如她所料，那几个被晋平公主派过来昼夜不停盯着这边的“暗哨”都改变了方位。另外几个不知道来头的，也都有所变动。
原本就是个多事的夜晚，这些人偏偏在这个时候来捣乱。
楚卿冽和他的手下都心思细腻，就连刚才“又哭又闹”的时候也没让烛火的光线映出他们的影子。可要想避开那些“暗哨”们的眼睛，他们就不能增加这房间里的灯盏，也不能惊动楼下的香菱。
没有助手倒是无妨，但连适当的光线和开水都没有，就很难办了。
燕水云走到伤者跟前蹲下身再一次仔细看看，心想，自己这可不光是给自己找麻烦，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反正是死马当作活马医，只能有什么就用什么了。
好在药箱就放在这房间里，燕水云把需要用到的东西都拿出来，然后也给那三个随从和楚卿冽都分配了“任务”。
三个随从分别按住伤者的手脚，楚卿冽一手举着烛台，另一只手抓着个软垫，牢牢堵住那伤者的嘴。
一切准备妥当，燕水云再一次抽出了自己那巴掌长的匕首。这一次，她的匕首不再是杀人的玩意，而是变成了救命的工具。
压低烛火，把刀尖烧热，燕水云毫不犹豫，飞快的把刀尖朝伤者胸口翻开的血肉上按下去。
一声惨叫被死死的**了伤者的喉咙里，他奋力的挣扎也完全被压制住。
在这昏暗的环境下燕水云几乎是凭着直觉和本能在寻找伤者山上的出血点，她手上的动作片刻不停，就听皮肉被烫的滋滋声不时响起，一股奇异的气味很快就在屋中飘散开来。
这情形让周围这几个男人的心里都在不停的翻腾……
这哪像是在治病救人？分明就是阴曹地府里最可怕的刑罚……
这些人的想法，燕水云自然不得而知。她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下，不止是止血很难，就连缝合也不是那么容易做到的。
直到连上药包扎都干净利落的做完之后，燕水云才长出了一口气，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
她甚至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件与杀手同样的事情，做杀手时她是夺取性命，做大夫时她似乎也是夺取了性命。只不过，这次如果成功，那么她就是从死神的手里，夺回来一条命。
心里想着这些，燕水云的脸上不由得露出了傲然的笑容。
跳动的烛火映照着她的脸，举着烛台的楚卿冽正好看到了这个笑容，他的心竟然也随着烛火跳动了一下，他似乎体会到了某种陌生的感觉……
“接下来……”燕水云一把推开楚卿冽还拿着那软垫的手，使劲儿拍了拍伤者的脸颊，对他说，“就要看你自己想死还是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