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爸喜欢金边,其中一个原因是这里可以打猎,有专门打猎的地方,那时候的金边在优优心里是个神秘而野蛮的地方,好像充满着枪支和野兽。那时候的优优不知道打猎这事是不是合法,但是她知道那是优爸最愿意做的事情,曾经优爸一年里总会离开杭州几个月,跟他的这群哥们一起去打猎,但是这次,带着优妈优优一起来了。到了金边的第二天,优爸就带着猎枪出门了,把优妈和优优留在了住处,优妈总是一副很抑郁的样子,她每天都给优优灌输着优爸的种种不好,可惜,优优觉得自己还小,她心疼妈妈,但是不知道如何帮忙。但是在优优的心里,有一个观点是根深蒂固了,爸爸不喜欢妈妈,妈妈也不喜欢爸爸。优优感觉家里总是很冷清,如果一家三口都在家里的时候,大家都彼此不说话,几乎是各玩各的,还不如爸爸不在家,妈妈最起码可以过来絮絮叨叨,显得屋子里有点人味。优妈在优优懂事起,就没做过饭,他们一家三口总去饭馆吃饭,下馆子的生活都是小朋友喜欢的,所以这一点只有优优长大了以后才知道是自己的缺失,可是在整个初中时光,优优觉得自己特别幸福,在学校里,定盒饭吃,还经常可以吃肯德基,回到家,也是去餐馆吃饭,她觉得十分骄傲,特别有优越感。
所以,到了金边,优优最爱做的事情还是吃,金边有很多优优没吃过的东西,味道还都很奇怪,但是优优喜欢新鲜的事物,所以她很开心。他们住的地方虽说可以做饭,但是对于一个像他们这样没有人间烟火气的冰冷家庭,是不可能开伙的,所以,优优吃遍了当地美食,觉得日子还挺开心的,那时候,她对打猎还没什么概念。因为语言不通,优优买东西都靠比划,或是用彼此都听不懂的英语交流,反而让她很开心,在这炎热的夏天里,优优每天得换两套衣服,洗三次澡,还要吃两个椰子,她爱上了这里的炎热。
这天,优爸回来了,几个叔叔跟他一起回来,他们把一只死鹿放在了厨房的地上,然后,他们就一起出去喝酒了。优优蹲在了厨房的地上,这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鹿,这只鹿是优爸的战利品,鹿的身上有枪口,上面都是血迹,鹿睁着眼睛,可以清晰看到它短短的睫毛,厨房的地上已经被这鹿弄的血迹斑斑。鹿虽然死了,但是它的血还在流,一直沾染了优优的拖鞋。优优还不知道什么是死亡,她只是看着这鹿,不高兴,也不害怕,她觉得,厨房的地板都是瓷砖,感觉好凉啊,死去的鹿不知道会不会有感觉,它躺在这里是不是会冷。那血腥而死不瞑目的鹿,像照片一样,定格在少女时期的优优心里。
大概休息了两天,优爸突然决定带优优去打猎,临行前,优妈把优优叫到一边,跟她说,优优,你爸今天会把你带到荒野,然后杀了你。优优很惊诧,妈妈经常说爸爸会杀了她,难道就是今天要下手了?优妈说,优爸会用枪杀了优优,如果听到枪声,就跑。优优点头,表示听懂了。
这个晚上,优优失眠了,她想起了那只死去的鹿,她想着,如果她被爸爸用枪打死了,那么她会躺在那只鹿曾经躺过的地方,流着血,睁着眼睛,永远躺在那冰冷的地上。然后过几天,有人会把她的肉切下来,烤成肉串。在妈妈反复灌输优优即将被杀死之后,优优很害怕爸爸,很害怕很害怕。可是她对活着或是死去,还没什么概念,如果真的被一枪干掉了,至少暑假作业不用写了吧,那不是也很好嘛,死,到底是什么呢?是一辈子做梦吗?优优就这么胡思乱想着,突然,她想到,如果自己死在了这里,那么再也见不到后排的男生了,不行,这可是大事情。于是,优优起床,写了一封告白情书,放在了抽屉里,她在信封边加了一个纸条,如果我被枪杀,请把这封信交给我后排的小元。
准备好了一切,优优酣然入梦,这可能是她第一次感觉梦魇,她感觉自己不能动弹,可能是她太害怕了,然后,当清晨,她半梦半醒时候,可以听见窗外的鸟叫,她以为自己醒了,其实她还在睡着,只不过睡得不够实。这是她第一次看见熬夜龙,她吓了一跳,不知是梦境中还是意念里,熬夜龙盘起了身体,围绕着她,她突然感觉,很有力量。
打猎活动开始了,到了宽广的草地,优爸开始和朋友们放枪了,那枪声震耳欲聋,一阵阵轰鸣让优优很难受。终于,优爸击中了鸟,他们在欢呼,优爸过去捡了鸟。
优优静静地站在原地,她感觉好难受,那鸟本来还飞的很开心,就这么死掉了,那鸟会不会有爸爸妈妈,会不会有堂哥和姑姑,会不会有自己喜欢的另一只鸟。这是优优人生第一次心动,她平生第一次感觉自己喜欢一个异性,就是后排的小元,她总是会想到他。所以,她认为每个人心里都会有一个自己的小元,鸟如果死掉了,也许就见不到自己喜欢的另一只鸟了,真是悲剧啊。优优为那死去的鸟,难过了好久。
优优感觉自己在排队,排队等着死亡,她感觉,爸爸下一枪打中的,应该就是优优了吧,她屏住呼吸,像是鼓足勇气。这时,她看到优爸在招手,那样子似乎是叫优优。优优感觉双腿像是灌了铅一样,寸步难行,妈妈说跑,怎么跑的动?优优觉得自己就像是一个即将被任意宰割的羔羊,而且她根本跑不了,她的脑子是蒙圈的,身体发沉,脑子运转的很快,感觉都快爆炸了。远处几个叔叔,拎着各自的战利品,他们好像一群胜利的猎人。
看呼优优没反应,优爸往这边走来了,优优看着优爸越走越近,突然,优爸用枪指着优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