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奚鸢的院子。
闵蕙兰带着一个系着面纱的女子进了院子。
进院子的时候那身后的女子便是脚步微微一顿。
闵蕙兰察觉到回头,望向她,询问:“怎么了?”
“太安静。”女子的身段婀娜,却是一开口仿若老人般沙哑难听。
见女子眸底生出警惕,闵蕙兰解释,“别担心,她向来不喜闹,身边的人也没带多少。”
闻言,女子微微怔愣,随即眸底升起一抹心疼。
秋意上前敲门。
好一会儿,却是无人响应。
闵蕙兰在外头等了许久,也不见反应,也稍微察觉出来了不对劲。
就在她准备上前的时候,便瞧见无忧端着一盆清水进了院子。
瞧见闵蕙兰,福身行礼“见过和妃娘娘,娘娘万安。”
闵蕙兰虚抬了一下手,“皇后娘娘呢?”
“娘娘方才出去了,已经有一阵子了。”
无忧往了一下天色,“娘娘也去了一些时辰了,想是也差不多该回了。若是和妃娘娘不介意,可以先进屋等等。”
无忧说完,目光便是微微疑惑地往女子方向递了递。
见状,闵蕙兰含笑摇头,“不用了,既然皇后娘娘不在,我便先回去了。等皇后娘娘回来,你与她禀告一声,再遣个人过来知会我一声就是。”
说完,她点了点头,便是转身往院子外而去。
无忧福身恭送。
但是那目光却是落在了那女子的背影上。
她不卑不亢地跟在和妃身后,倒是那一身气度一点也不像个婢子,反而像个主子一般。
特别是,她蒙着面纱,更是给人多了几分神秘感。
直到她的背影消失在了无忧的视线内,她才勉强收尾疑惑的目光。
不过也没有多想,端着水进了厢房。
院子外。
闵蕙兰三人走出一段距离后停住。
却是还没有开口,便是从暗处闪现出来一个人,在女子身旁恭敬地抱拳鞠躬,“我等未能动手,就看见皇后带着太后去了林间深处。”
“带着太后去了林间深处?”闵蕙兰蹙眉,抿唇。
“做什么?”女子沙哑地开口。
“不知。”见女子冷眸扫过,那人立马低头解释,“我们去的时候,那皇帝安排的暗卫就已经悄无声息被解决掉了,皇后身边有高人,我等不敢靠得太近,只是能够听到太后的惨叫声,看来并不好过。”
那人禀告到。
话落,却见女子的眸底浮现起浅淡的笑意。
那笑意中夹杂着丝丝的自豪。
“安排几个死士。”女子再度开口,“等她把人送回院子,接下来的戏,我们来唱完。”
闻言,那人显然一愣,抬头错愕地望着女人,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女人没有再开口,而是凉凉地瞥了那人一眼。
那人立马低下了头,“是。”
……
“在想什么?”
从林间出来,奚鸢低头走着,一路上都很沉默。
这是报了仇,可是她的心里,没有觉得轻松……
就像当初在公主府,翟芮兰死的时候一样,只是觉得有些怅惘。
“没……”奚鸢摇了摇头。
“在想玉簪说的话?”
尉谨宴在身侧低声地问。
玉簪的话……
她说翟睿霖……
想起这个话题,莫名的,奚鸢感觉那已经愈合的伤口处突然隐隐作痛起来。
她没有想过当年是这般的真相。
如果是真的。
她无法去评断,当年的事,究竟是谁对谁错。
但是她能够大概地猜到,为何变成那般的局面。
一方面是玉家的势力逼迫,一方面是先皇也需要玉家的鼎力支持,更是……只有这般,她爹,才可以和她娘在一起。
但这件事……就如玉簪所还说,得了皇后之位的玉家扶摇直上,得了玉家支持的翟晙栎如虎添翼,她爹娘终成眷属。
所有人之中,就只有她一个人最可悲。
没有能够嫁给她爱的男人,却是一脚踏入冰冷的后宫,成为了家族谋取权势的那一颗最好的棋子。
她倒不是同情可怜玉簪,只是觉得,她太可悲。
玉簪害她娘亲是真,折磨她娘亲至死也是真,这些都是无法磨灭的事实。
她还给玉簪,是玉簪应该受的。
玉簪心中有恨,但是她不能恨玉家,不能够恨翟晙栎,就算恨她爹苏京墨,也是爱恨交织,最后,她就只能将所有的恨全部都加在了她最好动手的阮绒身上。
不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却是和另一个男人同床共枕,被自己的家人算计,到头来只能在深宫中度过这没有生气的余生……
她在这冰冷的深宫不过半年,就已经如此,何况玉簪在这宫中这么多年。
奚鸢不禁想,她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至于翟睿霖……
奚鸢拧眉沉眸。
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想到翟睿霖的时候,她的指甲都情不自禁地深陷进了肉里。
她也无法说出来是什么心情,不想相信,还是不敢相信?
但是玉簪的话,就算只信一半,可是在她提了之后,奚鸢的脑子中就情不自禁地浮现出这段时日的各种事情,以及各种画面。
譬如……翟睿霖明明知道她想去边关,可是就这么碰巧,她下狱,出来就手脚筋被挑断,被折断了翅膀。
翟睿霖明明知道她不会进宫,却还是一再地用玄铁军众人的性命做要挟,将她囚在了这座深宫。
……
太多太多,曾经都没有想过的,一下子仿若潮水涌了出来,叫奚鸢一下子措手不及。
哪怕她再不愿意相信,可是那些明显的,已经发生过的事,却是再好不过的证明……
“玉簪那边……”奚鸢顿住脚步,望了一眼天,沉默片刻,“别让她死了……”
对,别让她死了。
就这般叫她死了,太过便宜她了。
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苏奚鸢,如今的她,只想伤痛一一加倍地奉还!
就算她已经变成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她这般做,也不后悔!
“好。”男人干脆回答。
回到院子,无忧立马迎上前,“娘娘,方才和妃娘娘来过了。不过见您没在,就又回去了。”
闵蕙兰?
奚鸢这才想起,她说过要带她见翟睿源的。
“她说什么了吗?”奚鸢问。
无忧细细思索,“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就说娘娘您回来,跟您禀告一声,然后请您差人过去知会一声。”
奚鸢闻言,微微点头,“好,知道了。”
“不过……和妃娘娘今日身边带了个女子,不是宫里的人。看着好生奇怪。”无忧小声疑惑地说。
“女子?”
闵蕙兰想让她见的,不是翟睿源吗?
奚鸢疑惑拧眉。
“是啊!一个女子,还蒙着面纱,也不像做奴婢的,不知道的,看那气度,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家小姐呢!”无忧食指抵着下巴这般说。
难道她想错了?
闵蕙兰想让她见的,其实不是翟睿源,而是那个女子?
这样的话……那个女子是谁?
又为什么想见她?
奚鸢突然陷入了疑惑。
本来很多清楚的事,这个时候又变得迷雾重重了。
“和妃娘娘。”
院子门口处一个宫女福身行礼。
下一刻,便是见闵蕙兰款款而来。
奚鸢这回目光特意往她身后放了放,发现除了秋意,便是没有了旁的人,自然没有无忧口中蒙着面纱的女子。
“皇后娘娘。”闵蕙兰朝她一福身。
“和妃。你来了?”奚鸢朝她点了点头,以作招呼。
“您没事吧?”闵蕙兰面露担忧。
“我?”奚鸢疑惑,“我没事啊,怎么了?”
“听说太后的院子进了刺客,虽然太后没有性命之忧,但是听说太后伤得比较重。方才妾身过来的时候,无忧说娘娘你去外头了,还没回来。”
“妾身听到太后那边的消息,心里七上八下的,寻思着过来瞧瞧。怕万一叫皇后娘娘又撞上了刺客。如今瞧见皇后娘娘安然无恙,便是放心了。”
说着,闵蕙兰那神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这倒是不像装的关心,奚鸢曾经也琢磨过自己确实好像跟她不认识,也与闵家的人没有什么交情……
那闵蕙兰为何对自己处处提点,这般关心?
这个时候她不是应当出现在玉簪的院子里,好生照顾么?
却是因为担心她的安危来了她的院子……
“刺客?什么刺客?”
玉簪的事是她做的,奚鸢自然是没什么好奇的,不过闵蕙兰都提到了,但是还是要顺着问两句的。
“听说是明月宫的人,人已经抓住了。但是都咬舌自尽了。”闵蕙兰说着,微微蹙眉,似乎觉得有些残忍。
但是又叹息了一句,“这明月宫倒是年年腊八都不消停。但是没成想,今年的目标却是转向了太后,往年都是刺杀皇上的。”
明月宫?刺客?
顿时奚鸢心头一跳,“你是说,是明月宫的刺客进了太后的院子,叫太后受了重伤?”
闵蕙兰缓缓点头,“是啊!”
“那些人还自诩什么正义之士呢!据说咬舌自尽前,都说皇家之人无情无义,愧对沙场万千将士呢……”
闻言,奚鸢低笑一声,唇角的弧度悲凉,“沙场万千将士,呵……可不是愧对么……”
虽然嘴上这样说,但是奚鸢却是心不住地下沉。
玉簪的伤,旁人不知,但是翟睿霖一看,就明了是她做的。
索性她要报复,报复的理由和动力也十分的充分,本就不怕,所以一点也不担心被他瞧出来。
反正她也是无所顾忌的,当初玉簪做出那等事,害死那么多的人,也就这样过去了。
如今她也这样暗地里解决,翟睿霖除了更气,或者对她更厌恶,也奈何不了她的。
毕竟他也知晓,她想的盼的就是被废,求死。
他定然是偏偏不如她所愿的。
可如今突然出来一个明月宫刺客,事情兴许就会变得复杂了。
翟睿霖会顺着的想,她是不是跟明月宫勾结了。
她自己解决是一回事,但是她勾结了处心积虑多次刺杀他的明月宫就又变成了另外一回事了。
他可以不介意玉簪的生死,但是没有一个帝王会不在乎自己的死活安危的。
这宛如逆鳞!
她正这般想着,便是见翟睿霖阴沉着一张脸疾步朝她走了过来。
看他满脸的阴霾,想来他是如同苏奚鸢猜想的后者一般,觉得她和明月宫勾结上了!
如今,沉不住了,来找她算账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