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上前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小心些,都这么大人了,怎么还这么毛手毛脚的。”
女子一开口,虽然声音沙哑难听,但是语气中,却是满满的宠溺关心。
“华姐姐!”奚鸢心中一喜,立马热泪盈眶,双手反手握住苏芫华的手臂。
她抓住苏芫华的手臂,几乎是险些当场落泪,“真的是你!真的是你!你没有死!真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你这些年去哪里了?过得好吗?有没有人欺负你?我回了墨都这么久,你怎么都不回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我……”
那些太多的疑惑脱口而出,到最后全部都化为哽咽止喉。
“姐姐很好。姐姐很好。”苏芫华重复了两遍,抬手,轻轻地抚摸上奚鸢的脸颊,眉目颦蹙,那双眸盈盈的水光满是心疼,“瞧瞧,你都瘦了……一定是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的。”
“没有你和阿娘,我怎么能够照顾得好自己。”奚鸢撇嘴,便是泪滚落了出来。
此时的她,不再是那个冲锋陷阵的将军,也不是那个数人伺候的皇后,在苏芫华面前,她只是一个受了委屈,找姐姐要温暖,要抱抱的小妹而已。
“呵……傻丫头。姐姐和阿娘,哪能照顾你一辈子啊……”
苏芫华沙哑哽咽,何况,那个温柔的阿娘已经不在了啊……
“你的嗓子……”奚鸢望着苏芫华,欲言又止。
本来从一开始,她就发现了,只是最开始沉浸在重逢的喜悦中,随后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要知道,当年,苏芫华的琴技与歌声在墨都城内的众多贵家女子中一绝。
所以,即便她不是阿爹和阿娘的亲生女儿,但是后来跟翟睿源站在一起,也没有人说她半句闲话的。
再见面,却是歌喉不在,宛如老者嗓音。
她不禁想起自己,问她过得好不好……
如果过得好,又如何会变成这样……
“没事。都是过去的事了。你和我,都还活着,就很好了。”苏芫华轻轻地揉了揉她的脑袋,望着苏奚鸢仍旧担心的神情,轻轻地笑了笑,“别这样,姐姐真的没事。”
苏芫华虽然是个柔弱的女子,但自来就有苏家的骨气。
尽管她受了伤,苏芫华能够急哭,可是若是苏芫华自己受了伤,却是能够咬牙扛着硬是不喊一声疼的。
“姐姐……”苏奚鸢抬手握住了苏芫华的手,将她的手拉在手里,“你这些年都在墨都吗?你怎么都不去找沈伯他们?我还以为……以为……”
“此事一言难尽。”苏芫华沙哑的嗓音放低更是显得沉重,“我……”
“你的手……”奚鸢触碰到她的手,低头一见,那满手的茧子,顿时鼻尖一酸。
这双用来抚琴的手,此时却是到处都是茧子,甚至还能隐隐地看到其他的伤口。
不禁泪湿眼底,“你怎么也开始习武了?”
那虎口处磨起的老茧,她是再熟悉不过。
“鸢儿,乖,别哭。以后姐姐再细细告诉你。”苏芫华极有耐心地哄着她,“但是我们的时间不错,只是想来见你一面,亲眼看看,你是不是过得好。”
“你回去之后,一定要记住。你没有见过我,苏芫华也已经死了。知道吗?”苏芫华拉着苏奚鸢叮嘱,“即便是翟睿霖,你也不能告诉,知道吗?”
本来苏奚鸢也不会准备告诉翟睿霖的。
谁知她还没有开口说话,便是从旁走出来一个男人。
看到翟睿霖的身影,奚鸢顿时一惊,下意识地上前,将苏芫华拉到了身后,“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回宫了吗?”
“如果回宫了,朕又如何能够看到这般姐妹情深,重逢相聚的画面呢?”翟睿霖的手轻轻一上扬。
便是瞧见了他身后的矮木丛中,押着一个女子走了过来。
待看清那脸,奚鸢身后的苏芫华朝前迈了一大步,若不是被苏奚鸢拉着,她就冲上去了。
闵蕙兰?
瞧见两姐妹紧张的神色,翟睿霖冷笑一声,“千算万算,倒是没有想到,朕的枕边人,竟然是明月宫的人!”
他转过头去,踱步上前,伸手捏住闵蕙兰的下巴,“这些年,朕待你不薄,你倒是挺会掩藏的,一次次地解朕心怀,却不知,你才是拿着匕首想要朕性命的人!”
闵蕙兰微微扬起下巴,抿唇不语。
她被双手剪在身后,死死地捆绑着。
但是她却高傲地扬起了头,似乎对翟睿霖都不屑一顾。
“你想做什么?”奚鸢喉咙一紧。
她虽然是隐隐猜到了闵蕙兰是明月宫的人,但也只是这几天的事。
她也更没有想到的事,就是苏芫华也是跟明月宫有关系,甚至苏芫华在明月宫中的地位,应当是不可小觑的。
当初在太庙,她应当是知道自己带走了玉簪,想为自己善后,所以安排的死士。只不过她没想到,自己做那些事,从来都没有想过遮掩,她为自己善后,反而将她们捆绑在了一起。
也大概因此,叫翟睿霖顺藤摸瓜地找到了闵蕙兰那边。
“为了什么?”翟睿霖冷哼一声,“那你为何不问问你身旁的好姐姐,为何要一再执行刺杀朕的行动。”
“苏芫华,朕已经洗刷了你们苏家的冤屈,还了护国将军府满门的清白。你若不想再为苏家抹黑,那么,就回头是岸,解散明月宫。”翟睿霖望着苏芫华,以一种大度的姿态,“看在你是鸢儿姐姐的份儿上,朕可以对你既往不咎,网开一面。”
“如若,我说不呢?”
苏芫华挺直后背,风从湖面吹过来,掀动她的衣摆在风中飞舞,仿若她此时狂乱的心情。
“如若你不识好歹……”男人语气微顿,缓缓抬起手,一扬,“此处,便是你的葬身之地。”
话落,便是听到周遭传来兵器的声音。
定睛一看,那暗处藏着的弓箭手,以及暗卫,全部都亮出了兵器。
那冷刃在阳光下泛着没有温度的光点。
苏芫华微微侧脸,往身后的湖水瞧了一眼。
下一刻,便就听到翟睿霖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若想跳湖自救,朕劝你打消这个念头。这整个静心湖,朕全部安排了弓箭手,除非你想宁可自己淹死在这水中,否则,下水,无异于自寻死路。”
话落,奚鸢和苏芫华顿时心下一凛。
奚鸢一把将苏芫华拉到了身后,用自己将她挡着。
“如果你等的就是这一刻送我们一家下去团聚,那你便动手吧。”她迎着翟睿霖那冰冷锐利的目光,两人对上,都是互不相让。
“也刚好,你当初的太子妃,等这个后位已经很多年了。如今她痛失爱子,你用后位补偿她,岂不是两全之法?如此以来,那才当是帝后和美和睦。”
“鸢儿,朕说过,这个皇后之位是你的,就会只是你的。说什么气话?”
翟睿霖是不会让苏奚鸢死的。
不管是因为心中的执念,还是为了这个皇位的安稳。
今日来这里的就只有苏芫华,明月宫究竟还有多少人,他还不清楚。
闵蕙兰平日里看着温温弱弱的,却是没有想到,不管如何逼供,都撬不开她的嘴巴。
要是苏奚鸢和苏芫华死在这里,明月宫的人便是可以用苏奚鸢作为触发点,在百姓之中散布谣言,蛊惑民心。
近日,落霞城的战况一直不错,但是他心里清楚,虽然也调了许多兵力去,但气势和威慑还是远远不及玄铁军在边关具有震慑力。
若是他们知道,先是苍梧死了,后又是苏奚鸢,到时候……如果只是前线士气低迷尚且还好人,如果加上明月宫的煽动,一群大男人,热血沸腾的,调转马头朝向墨都进发事情就大了。
听到翟睿霖的话,奚鸢的心底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管为了什么,只要她对翟睿霖还有用,目前还不会要她死,至少她就是还有价值的。
“那么……”奚鸢转动了一下手镯,一个小小的袖箭,露了出来。
她将袖箭地上自己的颈项处,“放她走。不然,我和她一起死!”
若是她让苏芫华挟持自己,兴许效果来得会更好的。
只是,奚鸢知道,苏芫华舍不得,她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舍不得伤自己分毫。
她下不了手,她也只好用自己做筹码了。
“鸢儿,不可!”苏芫华先于翟睿霖开口,想伸手去拿掉她手上的袖箭,但是又怕自己的动作不够她快,反而伤了她。
“你听姐姐说,别做傻事。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不要做傻事,伤害自己。”苏芫华蹙紧着眉头,按一双水眸中满满的担忧。
其实,打从她知道苏奚鸢便是林檎,还入了皇宫之后,她就想过要苏奚鸢出宫来。
所以她一再让闵蕙兰帮助她,只为了让她远离翟睿霖。
她知道,苏奚鸢不知道当年的真相,她也知道苏奚鸢和翟睿霖这么多年的感情,不管是哪方面,都是只深不浅的。
她夹在自己和翟睿霖中间,不管他们谁受伤,最难过的都还是她。
所以苏芫华想她走得远远的,离开皇宫,离开墨都,天大地大,去哪里都好。
永远不要再回墨都这个是非地,也不要再触碰那些肮脏的真相。
如果可以,苏芫华原是不想让自己的妹妹知道,她一心一意为的朋友,亲人,甚至心爱之人,就是那个亲手将苏家,将爹娘推入坟墓的男人!
苏芫华不敢想象,当奚鸢知道这个真相,一心为他守卫边疆的自己,一心为他铲除朝中玉家势力的自己,还对他给苏家洗刷冤屈感恩戴德又嫁入后宫中的自己,如何自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