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国。
京都。
安国公府。
“我不嫁！我不嫁！我不嫁！奶奶！我不要嫁人！”一女子搂着安国公府的老夫人，不住地摇晃着老夫人的胳膊。
老夫人随着她的动作也摇晃着，脸上尽是无奈。
“好了……”老夫人的语气满满的无奈，她伸手按住了女子的手，拍了拍，一开口，语气中倒是满满的宠溺，“你再摇晃奶奶也没有用，这是皇上定下的亲事，就是奶奶也做不了主啊……”
“倒是你要再这样下去，就不是办你的婚事，就是要先给奶奶办丧事了。”
“呸呸呸！”女子立马偏头朝着一旁“呸”着，“奶奶身体康健，奶奶福寿安康，说什么糊涂话，快跟我一起呸呸呸！”
“好！呸呸呸。”老夫人也朝着一旁做着那动作。
见状，女子的神色才缓和过来，满意地点了点头，“这还差不多。”
“瑗儿听话，此事奶奶也是没有法子的。不过奶奶都打听过了，这战王殿下府中干净，而且啊，他也从不出去沾花惹草。就是从前那些人塞进战王府的莺莺燕燕，在皇上下旨的头两天也全部打发出府了，你嫁过去，定然是不会受委屈的。”
“再说了，你若是嫁过去有哪里不爽快的，从我们安国公府到战王府不过一炷香的脚程，随时回来便是。奶奶给你撑腰做主。”
“可是奶奶，我……就是不想嫁人嘛！我这才醒来没多久，什么事都不记得，还想在奶奶身边多陪陪您，怎么就要把我嫁出去？”
“别说是一炷香的脚程了，就是一盏茶的功夫，我这什么都记不得，出门也不识得路，万一他欺负我，我出门走丢了呢？又或者说，他要欺负我，把我关在战王府，我出不来，就回不来奶奶身边啦！”
女子撇着嘴低着头挽着老夫人的胳膊，可怜巴巴地把头靠在老夫人的肩头。
没错，这位女子，便是被尉谨宴带走的苏奚鸢。
昏迷近半年后，终于醒了过来。
尉谨宴在这里，为她准备了一个新的身份，安国公老夫人失散多年的孙女秦瑗。
只不过，她在昏迷的时候，翟睿霖给她服用了药，醒来之后，前尘往事都忘掉。
现在的她，只知道自己，是安国公府唯一的血脉，是安国公老夫人舒语燕最最宠爱的孙女。
“你呀！”舒语燕笑着摇头，抬手轻轻地在她的鼻尖点了点，“好了，这事啊，就只能这般了。就算我这个老婆子再舍不得，那也没法抗旨的。”
“你也知道的，老婆子我虽然宠你，可安国公府这些年都全靠皇家恩赐，说到底，也没有什么顶梁柱的人在，没有什么特别份量的。你若是真不愿意嫁，你自己找战王殿下，让战王殿下把婚退了去。”
“找战王？”奚鸢皱眉，“可是我怎么能够找得到他，我都不认识他。”
闻言，舒语燕竟然是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呵呵”地笑着，许是爽朗。
“奶奶你笑什么啊？”奚鸢不明。
“放心吧，你们很快就会见面的。”
“很快是多久？”奚鸢不放心地追问，后来想到一个可能，不由得打了一个冷颤，“奶奶不会说的是我们成婚那日吧？”
这反应，倒是将舒语燕逗得更乐了。
“瑗儿，你告诉奶奶你是不愿意嫁给战王，还是不愿意嫁人？”
“当然是不愿意嫁人了，这也自然包括了不愿意嫁给战王。”
“为何？”
“听说，嫁人了，就要管家，还要照顾伺候战王，还要什么孝敬公婆，端茶递水的事都得做。我跟他又不熟，干嘛要嫁给他？我是在奶奶身边吃不好吗？还是睡不好？干嘛没事要嫁人找罪受？”
听完之后，秦舒语微微一错愕，在心底细细地琢磨了好一会儿苏奚鸢的话，突然觉得，这丫头说的倒确实没错。
舒坦日子多好过，一旦嫁人，糟心事便前赴后继地涌上来，一点也不好过。
小小年纪，倒是通透得很。
难怪那小子如此喜欢，都舍得拉下那脸来，求着她这个老婆子认她做孙女，打死不碰女人，叫人差点都以为他断袖，不成想还主动请旨赐婚。
看来啊，这丫头能够把那小子抓得牢牢的，可不只是特别这么简单的。
“瑗儿，你记着。你是我舒语燕老婆子的孙女，没有人可以欺负你。除了抗旨的事以外，谁要是欺负你，你就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就算是战王，你也别怕就是了。”
“真的？”奚鸢脑袋一偏，眼珠子滴溜溜地转，“那要是我气得战王不要我了，去跟皇上退婚，奶奶会骂我有辱门楣么？”
这也是她一开始肚子里的小心思，让卫衍不喜欢她，主动退婚就好了。
只是她虽然什么事都不记得了，奶奶对她极好了，这个安国公府上就只有她和奶奶。
她也担心连累安国公府的名声，叫舒语燕表上没有面，心底也难受。
“瑗儿。”舒语燕敛起神情，拉过苏奚鸢的手，“记住，没有什么比你的幸福更重要的。索性这安国公府，也就这样了。如今，你快乐，才是最重要的事。只要有奶奶在一天，就没有人能够将你欺负得了去！”
“不管那个人是谁，但凡让你不快的，也不用留脸面。我安国公府，不怕被人指指点点说什么府上的人蛮横任性，只怕被人指着脊梁骨戳说什么安国公府没人了，就窝囊了！”
“所以啊，瑗儿，别委屈自己。只要你不被欺负，就是给我安国公府挣了脸面。”舒语燕如是说。
这么一听，苏奚鸢的眼前立马一亮。
凑上前，吧唧一下亲在了舒语燕的脸上，“我就知道，奶奶对我最好了。”
“我听说奶奶最喜欢吃莲花酥了，您等着，我这就带上小柒和阿华，去给您买回来！”说着，苏奚鸢便是蹦了起来，往外跑了出去。
舒语燕抬手放在脸侧，满眼都是笑意。
等苏奚鸢离开之后，舒语燕身旁的老嬷嬷，将茶递给舒语燕，“老夫人很喜欢小姐呢。”
“哎……”舒语燕叹了一口气，慨叹道，“这安国公府也清净了太久了，有她在，也多了几分生气。这丫头啊，虽然什么都不记得，但当是个心灵巧的，你对她好，她也待你好。我这个老婆子，要入土了，还能多这么一个孙女，也算是不错了。”
“小姐确实是极好了。老奴听下人说，也没什么架子，对府上的下人也都是客客气气的，有时候心里不快活，也不对下人发火的。想来，她从前在的家里，家教当真是不错的。”
舒语燕认同地颔首，喝了一口茶，“家教是一方面，她家中的人，当也是极好的。”
“不过……战王殿下将她带过来，拜托与您。您却与小姐说，让她气到战王去退婚也无妨，这样战王殿下那边……”
闻言，舒语燕眼中的笑意更明显了，“秀园啊，那小子既然这么费尽心思地把她带到京都来，还叫我给她那么一个身份，又猴急急地去请旨赐婚，不就是想娶得很么？你觉得会因着瑗儿气他几回就不娶了么？”
“这小子，厉害都是他拿捏旁人的份儿，这大凉上下每一个拿他有办法的，如今倒是叫我老婆子撞上一个，你说说，我还不抓紧机会，多给他使使绊子？要知道，这无所不能的战王殿下，可还没遇上什么棘手的事呢！”
闻言，秀园嬷嬷倒是忍俊不禁，“老夫人，可是与小姐待久了，您也多了几分孩子气了？竟然也想着整一整战王殿下了。”
舒语燕轻笑，“得这般，那小子才有几分人气。也挺好的。到时候见着老姐姐啊，还可以与她说说她这不得了的外甥。”
“再说了……安国公府无后，就此断了血脉，也只能待我没了，安国公府便从此作匿了。但这瑗儿啊，兴许能叫安国公府在京都火热一阵，毕竟是嫁给了战王，又加上她那记着好的性子，也不会忘了安国公府的。”
“此后……至少，我没之前，安国公府也不会到被人遗忘。好歹，瑗儿要是有了孩子，名义上，也是安国公府的一份子。”
她也算是为安国公府尽了最后一份力了。
京都街上。
奚鸢带着小柒和阿华，三人走在这热闹的大街上。
她醒来之后，就很少出门，因为舒语燕总担心她磕着绊着的。
只有最近，舒语燕才不限制她，允许她出门的。
一路上，奚鸢左瞧瞧，右看看，到了小柒说的店铺，便是挨个尝了一遍那糕点。
觉得旁的都太甜，就这莲花酥吃起来没有那么腻。
“将这些都给我包起来。”
果然还是奶奶的嘴巴独到，不过她不大喜欢吃甜的，就叫小柒去旁边给她买碗酸梅汤过过嘴巴里的味道。
“老板，来一份莲花酥。”身旁传来一道趾高气扬的声音。
“不好意思，这位小姐，店里的莲花酥已经卖完了。”老板满脸赔笑，“真是不好意思，要不小姐你看看其他的，一律半价给您？”
“半价？”那姑娘冷哼一声，“你看我们像是买不起的人吗？”
顿了顿，那姑娘“咦”了一声，“这不就是莲花酥吗？你怎么还说没有？”
“哦，这莲花酥，是这位小姐已经要了的。刚好是最后的一些了。所以……”老板也有些为难地解释。
“这莲花酥，我要了！给我，这些全都是你的了！”那姑娘说着便是将一锭银子“啪”都拍在了桌上。
“这……”老板瞧着那姑娘，看两方的“这……这位小姐已经付过钱了。我自然是应当把这莲花酥给这位小姐的。如果小姐您实在是想要，不然……您多等一会儿，我这就去给您重新做？”
“等？”那姑娘顿时脸就拉了下来，“你知道我家小姐是谁吗？也敢叫我家小姐等！”
“姑娘，先来后到，不管你家小姐是谁，就是皇后娘娘，太后娘娘也得排队是不是？都说天子犯法都要跟庶民同罪呢！你何必为难人家老板？”苏奚鸢不悦地看向那姑娘。
“见你这衣裳，应该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怎么这般不讲道理？”
其实奚鸢想说仗势欺人的，但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
“讲道理？我家小姐可是丞相家的独女！你想听我家小姐给你讲道理，你还没有这个资格呢！”那姑娘双手叉腰，扬了扬下巴，一脸的骄傲自豪，瞥向苏奚鸢，满脸的不屑。
奚鸢瞧着这丫鬟，翻了个白眼，刚好老板将莲花酥装好，她伸手去拿。
却是被那丫鬟抢了个先，一把拽了过去，“我家小姐看上的东西，你也配要！”
奚鸢深呼吸一口气，转头问一旁的阿华，“阿华，你家小姐我以前遇到这样的事，是怎么做的？”
阿华思忖了片刻，想起了尉谨宴嘱咐自己的，让苏奚鸢做从前的自己。
便是开口，只是声音沙哑，“给脸不要脸，便不给。比你凶，你就更凶。不是自己的错，如果不服，先揍一顿再说。”
闻言，奚鸢微微颔首，转头看向那姑娘，扯了扯唇角，“你家小姐？丞相家的？”
那丫鬟以为苏奚鸢是怕了，扬起下巴，“那是自然。现在知道怕了？”
“呵！”奚鸢冷哼一声，“不过一个官家小姐，有什么可怕的！本姑娘还是安国公府的小姐呢！独女又如何？我还是安国公府一脉单传呢！前些日子，皇上还赐了郡主之位，我没说你们以下犯上就不错了！”
“小柒！把莲花酥给我拿过来！也顺便教教丞相府的下人，什么叫做先来后到，什么叫做规矩！”
刚买回酸梅汤的小柒闻言，立马将那酸梅汤递给阿华，上前便是一把拽过那莲花酥，丫鬟想要去抢回来，却被小柒单手扼住手腕，反剪在后，又一脚踹在膝窝，跪在了苏奚鸢跟前，“还不跟我家小姐道歉！”
“原来，安国公府的郡主，不过也是这般仗势欺人的。”一道柔婉的声音从围观人群中缓缓传过来。
闻声望过去，便见一个美丽大方的小姐款款上前，唇角含笑，黛眉明眸，“我家的下人不懂事，冲撞了郡主，我给郡主赔不是了。不过郡主这般教训我丞相府的人，恐怕不好吧？”
苏奚鸢一听，仗势欺人？
究竟谁仗势欺人？！
刚想张口反驳回去，却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就听到了一道温凉的声音从身后渡过来。
“本王的人，仗本王的势，替丞相大人管教管教府上下人，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