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我们这是去何处?”
奚鸢坐在马车里,瞧着出城的路,有些疑惑。
这还是她第一次出城。
奚鸢撩起车帘子,望着窗外,十分的陌生。
“你醒来后,因为担心你身体的问题,一直都没有带你去祭拜一下你爷爷。想着再过不了几日,便是你的婚礼了。虽然在祠堂上告给了列祖列宗了。你好不容易回来,也该带你去见见你爷爷的,这厢,你爷爷若是在天有灵,定然也是放心了的。”
奚鸢恍然地点了点头。
“可是他们说,秦家祖先的陵墓都在东郊,可是为何爷爷的却是在出城以后这么远的地方呢?”
谈及这个问题,舒语燕神情变得怅然。
“郡主。”秀园也低低出声提醒。
只见舒语燕抬手,轻轻摆了摆,“无妨。”
“陵墓里的,是你爷爷的衣冠冢。而你爷爷,离开的地方,却是在京都城外。每年,奶奶都会到那处去见见你爷爷,所以带你出城。”
奚鸢恍然地点了点头。
见舒语燕眼底的哀伤,她也没有再多问。
她知道,人人的心底都有一些无法言说的伤心事,碰一下都疼。
思及此,奚鸢微微恍惚,而她是怎么知道的,她倒是有些迷茫。
兴许?
她自己也有,只是她忘记了?
说是在城外,其实马车赶了好些里的道路。
几乎行了大半日才到,在那荒凉的野外祭祀之后,都没有办法赶回京都城。
还是在野外的店留宿的。
“这店的油泼面啊,尤为的不错。瑗儿,你尝尝。”
看来舒语燕当真是年年都来,这店里的老婆婆都与她相熟了。
一进来,便是笑盈盈地上前寒暄打招呼的,还问是不是跟上回一样。
“这位小姐是……?”老婆婆疑惑地看向奚鸢。
舒语燕跟老婆婆介绍了奚鸢,“这是我孙女,瑗儿。今日带她来,是叫我家那位认一认的。”
话落,那老婆婆明显神情一愣,眸色有些复杂地看了奚鸢好一会儿。
“我打小走丢,流落在外,近日才被奶奶寻回,所以婆婆看着我很是眼生吧?”奚鸢笑着解释。
闻言,老婆婆才讪讪地笑道,“没想到,竟是这么大了。”
又寒暄了几句,奚鸢便是去吃面了。
不过刚刚老婆婆的反应,却是叫苏奚鸢感觉怪怪的,但是哪里怪,她也说不清。
吃完面后,她就回了厢房。
可是躺在床上,左思右想,辗转反侧也是睡不着。
最后披上外衣,起身出了门,借着月光,刚好瞧见老婆婆抱了一捆干草在马棚喂马儿吃草。
“婆婆这么晚还没睡啊?”奚鸢上前一起帮忙。
“人老了,瞌睡不多。晚点睡,早点起,才睡得好。”老婆婆笑着回答,十分娴熟地把草扔进马槽,又蹲下·身,满是皱纹的手,麻利地将散落出马槽的干草又重新拢在一起,喂到了马儿的嘴边。
“郡主小姐,怎么没睡?是这荒郊野外的店,你住得不习惯,还是吃食不合胃口?”
“没有没有。就是想着一些事情,所以没睡着。”奚鸢连连摆手,生怕老婆婆会觉得自己娇惯,嫌弃这店里的吃用。
然后连忙转移话题,“老婆婆与我奶奶很熟悉,像老朋友一样。那老婆婆认识我爷爷吗?”
听后,老婆婆似惶恐地连连摆手“郡主殿下,使不得!使不得!这可万万使不得!我就一个村野老妇人,怎可跟国公夫人为老友!”
“我啊,不过是老夫人年年清明中元和年关都会来这边,所以与老夫人说得上几句话而已。至于老国公,我这样的老婆子,那是自然不识得的。郡主莫要折煞老婆子了。”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多了解一些我奶奶。您不要往心里去。”奚鸢解释,“因为平日里,就只有我和奶奶,奶奶对往事也不常说,所以见您与奶奶说得上几句话,就问问。”
“你奶奶啊,说起来,虽然掌着安国公府一个偌大的府邸,看似威风威严,可到底也是个可怜人。丈夫孩子都没了,一个人孤苦伶仃大半生,也真是苦了她了……”
说到底,家世富贵这些又如何,到头来只有一人,其中的滋味只有自己才知道。
“丈夫孩子都没了?很多年了吗?”
“是啊,说来啊,丈夫刚没多久,那才成婚没多久的儿子也跟着去了,甚至那儿媳都没有能够活太久……都说啊,那一年安国公府是不是与什么犯了冲所以才……”
老婆婆感慨着,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什么,及时收住了话头。
随即将手中马儿没有吃完的干草,扔进了马槽,拍了拍手,“郡主小姐,天色也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歇着吧。最近这段日子,周围的马贼好像多了,你可千万不要乱走。”
说完,老婆婆不给奚鸢说话的机会,便是转身就往屋里去了。
留下奚鸢站在原地,回头,瞧着那马鼻子上月光流淌,好不可爱。
她伸手轻轻地触碰,冰凉的感觉在指尖蔓延开来,有些熟悉,心口缩了一下。
仿若有什么东西,顺着指尖一下子在身体里蹿开。
脑海中,突然闪现了许多画面,一只手摸上马儿的鼻子,那马儿清亮的眸子倒映着一个女子的身影。
“这……”奚鸢扶住了马棚的栅栏,“这些都是什么?”
奚鸢一手扶着,一手甩了甩头,凝了一会儿神。
她发现,最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脑子里总是会情不自禁地冒出一些画面来。
那些画面透着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小姐!你在这里啊!可算是找到你了!”小柒慌忙地跑上前,见奚鸢没事,才松了一口气,“吓死我了!”
小柒的出现,打断了奚鸢方才异样的感觉,笑道:“你紧张做什么,我不过是睡不着出来透透气。”
“就突然进屋瞧见你不见了,荒郊野岭的,就以为出了什么事。”小柒可怜巴巴地望着奚鸢,“小姐,以后你去哪儿,都带着我好不好?这大晚上的,也太危险了。”
主子可是吩咐了要寸步不离的保护好她的,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自己这颗脑袋还要不要了?
“这……奶奶年年都来,当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总不至于,我难得陪奶奶来一次,就出事情吧?”奚鸢无奈失笑,开玩笑道,“我的运气,不会这么好吧?”
“好了,不管如何,小姐都要带着我才好。有我在,不管有什么事,才能够好好保护小姐!”小柒坚持。
“这么关心小姐我?是奶奶给你多拿了一份工钱,还是卫衍把刀架在你脖子上了?”奚鸢问。
“那当然是……”小柒正准备说是自己喜欢奚鸢的缘故,乍一听到后面的话,险些被自己的唾沫给呛住,“小姐你……”
“好了,你别用这样的神情看着我。我只是失忆,又不是傻了。”奚鸢无奈地摇着头,朝店里走去。
小柒低头沉默地跟在奚鸢身后,不敢承认,也不敢吱声。
就算是主子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了,那他们也不敢和奚鸢说啊!
“这么说来……”奚鸢猛然顿住脚步。
小柒及时止住了脚步,以避免一头撞上奚鸢的后背。
但见她猛地转过身来,朝自己走了一步。
对上苏奚鸢那微微眯起的双眼,小柒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小姐……?”
“我和卫衍,其实在我回到安国公府前就认识了对么?我们之间,一定发生了什么,所以,他那样的人才会娶我,是不是?”
“这……”小柒下意识地脚往后挪动,一脸为难苦恼,“小姐,我想,你还是问战王殿下比较好。奴婢我……实在是不知道。我只是听命行事,好生照顾小姐,保护好小姐。其他的,我真的不知道。”
就算是知道,她怕也是想舌头不要了,才敢开口……
“还有就是好好监视我的一举一动是吧?”奚鸢没好气地说。
小柒语塞,抿唇不语,瞧见她这个模样。奚鸢摆了摆手,“算了,我不为难了你,走吧,回房歇着。”
奚鸢一边上楼,一边思忖着,单手环胸,一手托着下巴。
这她跟卫衍之间,怕确实只有问卫衍才知道。
她有很多疑惑,太多的不明白。
比如,卫衍娶她,是为何?难道真是因为欢喜于她?
那她呢?心慕卫衍吗?
她曾经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落到浑身都是伤疤?
又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才会忘记以前的事的?
以前的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除此之外,另一个疑惑也渐渐浮上心头。
方才老婆婆说,爷爷去了,同年刚成婚不久的她的爹也没了,之后紧接着是她娘……这话,好似没什么毛病,但总觉得哪里奇怪。
老婆婆说了所有人……唯独……没有她……
而且在那里,她就像是意识到什么,立马没有再说下去了。
奚鸢的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会不会……安国公府根本就没有什么孙女?!
这刚上外最后一步台阶,楼下刚被小柒关上的门,便是“嘭”地一声被踹开。
奚鸢闻声收回思绪,回头。
便是瞧见一群拿着大刀的大汉闯了进来,满脸的凶神恶煞!
顿时,奚鸢的脑子冒出了老婆婆说的马贼的话,心道:不会吧?还真能够给她撞上?
她站在楼上的栏杆处,望着那楼下的大汉手中的大刀闪烁着清幽的月光。
脑海中突然又是一些画面涌现,也是这般,她在楼上,楼下一片刀光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