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鸢醒来的时候,屋内红烛颤动。
她怔怔地望着床幔帐顶,太多的过往在脑海里,如潮来潮去。
她又嫁人了,嫁给了尉谨宴……
准确地说,是嫁给了凉国的战王,卫衍。
奚鸢缓了好一阵,才回过神来,才叫自己相信,这一切,不是南柯一梦,而是全部都真真切切地发生着。
房间内,安静得很。
只有偶尔,红烛“噼啪”轻响。
许是卫衍吩咐,所以房间内空无一人。
奚鸢坐起身来,望着这满目的喜红,一时间,仍旧有些恍惚。
在桌上,拿了两块点心,兑着桌上的酒下肚。
打开衣橱柜,里面是各色的衣裳,满目玲琅。
她挑了一件深色的束身的衣裳,换下·身上的喜服,拉开门。
对于战王府,奚鸢没有任何的记忆,好在,成婚的时候,都是有盖头遮面的。
又在昏暗的晚上,她问着战王府的下人,侧门在何处,竟也没有人识得她。
以为她是来府上的客人,便是也没有多疑,给她指了道路后,还十分贴心地送了她一盏灯笼。
她从侧门离开了战王府,绕到王府的正门,远远地望着那战王府门口如昼的灯笼,听着里面传出来热闹的祝福和笑声。
让她情不自禁想起了,与尉谨宴的第一次见面。
墨都城里,街灯如昼。
她就那般拎着他的胸口,将他拎了起来,白衣胜雪,衣阙翻飞。只那一双仿若深潭的眼眸最是流光溢彩。
只是那个时候,她以为他只是一个弱不禁风的文客书生。
如今想来,那冬猎之上的那一双眼睛,便是他尉谨宴……不对,是卫衍的。
那平平无奇的脸,如何配得上这一双惊尘绝世的眼。
她望着那王府,说不清这复杂的心绪。
久久地伫立后,转身,朝安国公府而去。
她想,去找苏芫华,她的姐姐!
虽然她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但想来,其中定然是有卫衍的手笔的。不过不管如何,苏芫华还活着,真好……
她也想去看一看,看一眼,这段日子,给她无微不至照顾和关心的安国公老夫人。
安国公府。
相比战王府的喧嚣,此处僻静得很,那红绸在风中与灯笼一样幅摆。
见到奚鸢的出现,那门口的人,先是惊了一下,随即跪地行礼,“小姐……郡……王妃怎么突然回来了?”
“没事,你们好好守着安国公府便是。”奚鸢说完,跨过门槛进去。
径直回到自己的院落,瞧见了院子里的丫鬟,却是没有见到苏芫华。
“阿华呢?”
那丫鬟瞧见奚鸢,都是吓了一跳,“小姐,您……怎么回来了?不对不对,小姐,您醒啦?”
奚鸢轻轻地“嗯”了一声,“阿华呢?”
她听王府的人说,苏芫华回安国公府一趟。
“阿华姐姐收拾了一下东西,又回王府了。”丫鬟回答,然后解释,“说是一些小姐喜欢的东西,想等您醒了给您看。”
回王府了。
奚鸢拧眉。
“怎么了吗小姐?”那丫鬟见奚鸢的神色不好,关心地问到。
顿了顿,又补充到,“小姐,您今日出嫁,应当在战王府过夜的。三日后才是回门的日子。您这样回来,是不合礼制的。不若奴婢这边差人备轿送您回去?”
她又回王府了……
奚鸢垂眸思忖片刻,进屋,取过笔墨纸砚,书信两封。
出门将两封信交给丫鬟,“等晚些时候……”
顿了顿,又补充到,“明日吧,将这封信给老夫人。然后去一趟王府,交给阿华。”
“那小姐您……”
“我这就回去。”说完,奚鸢便是出了院子。
只不过,她不是回战王府,而是去的马厩。
好在后来尉谨宴在身侧,总是给她吃各种的药,虽说她如今还是不能够跟从前一样,舞刀弄剑。
但骑马,稍微快一点,还是不成问题的。
她在马厩挑了一匹马,扬鞭,朝城门的方向而去。
这边丫鬟总觉得不对劲,这要是给老夫人留信也还好。
可阿华是她的陪嫁丫头,有什么,不能自己说,还要写信的?
那丫鬟越想越不对劲,便是连忙将信给舒语燕递了过去。
舒语燕听丫鬟这么一说的时候,顿时心中暗叫不好,“你是说,瑗儿醒了?但是自己一个人回来了?”
“是。小姐让奴婢把这信分别交给您和阿华。”说着,那丫鬟将信递给舒语燕。
舒语燕面色凝重地拆开了信,一目十行。
拿着那信纸的手都止不住在颤抖,看完之后,便是皱眉,“不好。快,备轿!”
同时,她手里拿着奚鸢给苏芫华的信,思索片刻,还是拆开了。
看到里面的内容,更是脸色一变。
“快!叫管家,马上去战王府,把这信交给战王!”舒语燕将两封信交给下人,然后随即吩咐到,“另外,先派人快马加鞭,去城门口,如果遇到小姐,无论如何,先拦下她!”
舒语燕,都顾不得已经卸下了钗环,就这般套了外袍,便是由着秀园扶着,往门口疾步而去。
却是在安国公府门口,刚好撞上了匆匆而来的卫衍。
“战王?!”
“她人呢?”
两人异口同声。
只见卫衍一身喜服,风尘仆仆,那发髻竟也散乱几缕长发,满脸的紧张。
“她想起来了,走了。要出城去。”舒语燕简明扼要地说,“还不快去追!”
闻言,卫衍便是转过身,脚尖一点,飞身上马。
舒语燕只觉得眼前一花,耳旁响起温凉的一声“驾”,再抬眸,那男人已经策马远去。
“老夫人,夏日变天快,瞧着天色是要下雨了。既然战王殿下已经去了,不若我们在府上等?万一这出去遇上暴雨……”秀园小心地说。
舒语燕抬头望了一眼天色,确实是要下雨的样子。
她深深地望着方才卫衍消失的方向,目光深沉,这心里总觉得是打着鼓一般。
沉默了许久,“备轿!”
“另外,你拿着我的令牌进宫一趟。禀告皇上,这里的事,让皇上早做打算。”说完,舒语燕便是面色坚决地朝外走去。
见秀园微愣,舒语燕不由得低声呵斥,“现在都什么时候,不过一场还没有来的暴雨,有什么可担心的!就是前面刀山火海,也要前行!还不快去!要是耽搁了大事,就是掉了你的脑袋也负不起这个责任!”
在去的路上,舒语燕一直紧握着双手,手心腻起一层层的冷汗。
心底不断地念叨着,可千万不要出事才好。
突然一道惊雷从天而降,将整个夜幕都劈开来!
猝不及防,吓得舒语燕一个激灵。
没过多久,雨便落了下来。
夏季的雨,不比春日的细雨,也不比冬日的飘雪,来得凶猛得很。
豆大的雨点打在轿子上,噼里啪啦直作响,打得人这心里头直犯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