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了。朕在。”翟睿霖搂着玉玲珑柔声安抚。
抬头看向奚鸢那瘆人的面具,瘆人的眼,那点入漆墨的眸子中,如一个幽深的漩涡。
“林檎将军护驾有功,赏!”
他似乎想错了。
苏奚鸢,是没有办法和玉玲珑和睦相处在一处的。
从前做不到。
现在……以后更不可能!
是他错估,是他自负了。
竟还想着叫她护着玉玲珑。
想当年,他让她护着玉玲珑后,硬是两个月都不曾进宫,就是他父皇宣旨也没能把她叫进宫里头来。
他怎么忘了。
她其实自来是个最记仇的丫头!
因着满身的血迹,不能入太庙,污了清净圣洁。
得亏都叫宫女备着休息时的便装宫衣。
宫女便成排而围,将士集体转身背对,让玉簪、玉玲珑与和妃换了外裳。
而后,继续前行。
因为耽搁了时辰,所以加快了不少脚程。
一行人走到太庙山门的时候,玉玲珑已经喘得红了双颊。
一路上,翟睿霖也没有再想着玉簪在旁侧,都是扶着玉玲珑走的。
直到到了山门,才放开玉玲珑,交由万春和寻芳两位大宫女搀扶着。
太庙里外是经过数次排查了的,所以奚鸢不必进去,就守在门口即可。
风吹动着林间冬日也未曾掉落的树叶飒飒作响。
奚鸢站在门口处,手握着大刀眺望着远方,一眼万里。
仿佛整个墨都都能够尽收眼底,脚踩皇城。
“林将军。”玉玲珑身边的万春走出来,在他跟前福下身子,“见过林将军。”
奚鸢凝视着她,没有开口,等着她说话。
“我家娘娘想见你,请林将军移步。”
奚鸢扯了扯唇角,“娘娘是后宫之人,我乃一莽夫,有何吩咐,姑娘传话于我便是。”
顿了顿,补充了一句,“于礼不合。”
那万春显然也是没有料到她这么一个莽汉竟然也知道礼不礼的了。
迟疑了一下,“将军莫担心,我家娘娘不过是想感谢方才将军的救命恩情,是以想请将军花园一见。”
“护卫是我的本职,不值一提。”
奚鸢朝后退了一步,一抱拳,“微臣谢过娘娘抬举。”
她如何都不会去单独与玉玲珑见面的,且不说她是否按捺得住直接一刀毙命。
就那嘴脸,好则笑脸相对;不合她心意便梨花带雨迅速变脸恶言诋毁,就让她恶心!
见左右说不动奚鸢,万春最后也是没有办法,微微一福身,退开了去。
直到万春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奚鸢才收回目光。
有时候,奚鸢不明白,翟睿霖那么聪明的一个人,不管是朝堂上的暗潮汹涌,还是风云诡谲,他都一眼看透。
却如何瞧不透玉玲珑这个女人那么直白的两面三刀?
她瞧了一眼天色,差不多该时候用斋饭了。
用了斋饭就可以下山回宫。
“林檎将军。”
眼看用斋饭的时辰就要到了,身后又响起一道轻软的声音。
奚鸢回头。
不等奚鸢开口询问,这个宫女便十分直觉地福身行礼,“见过林檎将军,奴婢是太后身边的慈昕。太后和静妃娘娘在花园里,宣林将军走一趟。”
这一次,不是用的“请”,也没有再说什么感激的话,直接用的是“宣”。
这就相当于太后的懿旨。
“微臣领旨。”奚鸢抱拳,“烦请慈昕姑娘带路。”
她跟着慈昕绕过刚刚万春离开时的转角,穿过一条鹅卵石铺地的小径。
那鹅卵石磨过鞋靴底,每一下都仿佛是在提醒她要冷静。
小不忍,则乱大谋。
小花园里,一株腊梅下,有一个石桌。
每一个石凳上放了两个软垫,玉簪和玉玲珑分坐两旁,花束下,一片雅致安宁。
“微臣林檎,见过太后,见过静妃娘娘。”林檎在一定距离顿住脚步,抱拳行礼。
她低着头,没有去看前方的两人。
奚鸢的出现,两人的笑声戛然而止。
玉簪敛起神情,威严雍容,“近前来。”
奚鸢朝前走了两步。
“抬起头来,哀家瞧瞧。”玉簪言。
和记忆中,第一次进宫见她如出一辙。
当年,她也是这般言语,“抬起头来,哀家瞧瞧。”
那个时候,她仗着先皇伯伯的宠爱,她爹爹的纵容,无法无天。
完全不把玉簪放在眼里,一抬头,便见她神色古怪地一变再变,“倒真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奚鸢一直都不明白,为何玉簪处处针对她们母女,仿佛每一次见着她们,都恨不得目光像刀子,将她们两人千刀万剐一般。
她问了阮绒,可阿娘只是告诉她,那是上一辈的恩怨,她不必知晓。
“林檎将军,太后同你讲话呢。”
耳旁响起了柔软温婉的嗓音,将奚鸢的思绪从回忆中拉扯了回来。
她抬起头,一双眼睛如湖水深不见底。
玉簪对上奚鸢的眼睛,一刹那面色凛,抬手,虚指着奚鸢,有些失态,“你……你……”
像!
真像!
真是太像了!
“太后?”
玉簪看着那双像极了的双眼,就是再久远的时光也不能磨灭的眼睛,僵着神情,“摘下你的面具来!”
奚鸢抬眸,望着玉簪的凤眸,那眸中闪烁着的颤抖。
缓缓抬手,摘下了面具,露出了那张不属于她的倾世容颜。
玉簪怔怔地看着眼前露出的这张祸水容貌,方才不着声色地暗自幽幽吐出一口气,“将军如此容颜,银面遮脸,倒是可惜。”
“上阵杀敌,长这么一张脸,也是件苦恼事。”奚鸢重新将面具罩上。
面具是个好东西,一遮上,就叫人瞧不清她究竟是何情绪。
一切喜怒哀乐,全部都遮在后面。
“林檎将军武艺高强,不知师从何处?”玉簪定了定心神,敛声,“哀家看你那大刀有几个招式,很是威风凛凛。”
“回太后,微臣没什么招式,只是如何抗敌一招致命,便如何比划。大概本能反应。”
玉簪没有多做评价,只是幽幽道,“那招式,哀家瞧着倒是熟悉得很。”
这便是玉簪和玉玲珑的区别。
一人花容失色,一人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还将这招式给瞧了清楚。
奚鸢心头一凛,一记警钟敲在心头。
敢情兜兜绕绕在这里等着她呢!
“许是天下招式多无二致,微臣是个乡野粗鄙之人,随便舞了两下,不懂这些。让太后见笑了。”
玉簪那威严的神,微微沉敛,“哀家今日召你来,是有事相说的。”
奚鸢半垂眼眸掩神色,“太后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