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响起,不管是礼部的,还是寺庙的,都不以为有什么。
反而觉得这钟声,黎明的曙光刚好恰是时候。
“祭天!”礼官高呼。
翟睿霖和玉簪也都收敛起神色,转过身,面朝祭台,庄重而敬仰。
一步一步,拾级而上,在祭台处停下。
焚香、祭拜、祷告、占卜、叩恩赏福。
一些列繁琐的礼仪下来,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
祭天之后,所有摆放的供果,等香燃尽,便会一一分发给来此的百姓。
由百姓捧着归家,不管是给家里的老祖宗,还是落地爬行的幼子,或者供奉祠堂给先祖享用都是难得的福气。
这也是为何,天不亮,就有人从宫门口一直排到尨山脚下的原因之一。
“你的身体,可还行?”翟睿霖拉过玉玲珑的手,体贴地扶着她,关心道。
腊八祭祀不同,需得从山脚一步一步地踩着台阶而上,就是皇帝也不例外。
玉玲珑自来甚至柔弱,是以,翟睿霖很是担心。
玉玲珑柔柔一笑,“谢皇上挂心,臣妾感激不尽。但请皇上放心,臣妾坚持得住。”
笑容温婉,唇角轻扬,柳眉轻蹙,倒是苦苦强撑惹人怜爱的模样。
“万春,寻芳。伺候好你家主子。”翟睿霖侧过头敛声吩咐。
两个贴身宫女立马福身应下。
翟睿霖为帝,是以走在最前头,玉簪落后一步。
倘若没有玉簪,倒是可以由他扶着玉玲珑走的。
奚鸢跟在和妃的旁侧,刚好出了什么事,可以随时出手救驾,也不至于乱了尊卑。
长长的台阶,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从上俯瞰而下,两旁的将士,晨风鼓动着旌旗作响。
行到一半,突然从密林倏地冲出来一群人。
直接拔刀就上。
“护驾!”
旁边的侍卫高呼,连忙抽刀上前相护翟睿霖。
半山腰刺杀,选得真是一个好地方,不管是山上的,还是山脚下的,赶上来都还需要一些时辰。
那些人穿着藏青色的衣服,统一的衣服,上面绣着一轮皎洁的明月。
奚鸢抽刀而出迅速赶到翟睿霖跟前,把他护在身后。
谁知翟睿霖也从旁拔出长剑,一把将玉玲珑捞过来,塞进奚鸢的怀里,“保护静妃!”
软若无骨的身子撞进怀里,奚鸢低头,看着那张娇嫩欲泣的脸,她恨不得就着手里的大刀,直接见血封喉。
奚鸢一手握着刀柄,另一手握成拳头“咔嗒”作响。
一个刺客攻过来,冷光乍现,奚鸢强压下心头的杀意,横剑一挡,推手将玉玲珑重新推回了翟睿霖的怀里。
翟睿霖下意识地将玉玲珑搂进怀里,抬眸凛神,正欲说什么,却刚好对上奚鸢冷若冰霜的眼睛。
只见她瞪着他,眼里仿若冰天雪地。
耳朵轻动,奚鸢几乎是本能性的,转过身扬手一劈,那刀从那刺客从头顶往下,干脆利落地被劈成两半。
刺客瞳孔猛地一缩,到一半,就如失去提线的木偶垮塌坠地。
再回头,奚鸢那银色的面具上,如银装素裹的雪天绽放了一片血色的梅花林。
林中的那一双幽冷的眸子,凝着隆冬风雪,摄人心魄。
那一眼,让翟睿霖也愣住了,仿佛此时的天也下起了纷飞的大雪,冷彻心扉。
那满脸的鲜血惊得玉玲珑花容失色。
“啊!”
一声尖叫扬上天际。
他让她保护玉玲珑?!
让她……保护和她有血海深仇的女人?
究竟是他觉得她有如此宽广的胸襟,还是他实际上一点也不在乎玉玲珑的死活?又或者……他如此自信她对他的感情,会保护好他最心爱的女人?
他还以为她是从前那个一根筋到最后的苏奚鸢吗?
还是哪怕心揪着痛,也会咬着牙去保护她心爱的少年最爱慕的女子吗?
呵!
奚鸢背对着两人,奋力厮杀,但凡靠近她的,不是被卸了胳膊,就是被拦腰砍断,她像是把满腔的恨意都发泄在了这些刺客身上,仿佛杀红了眼,血洗当场!
那身上汹涌的杀意和煞气,如同从地狱血池爬出来的修罗,脚踩沥血的白骨,佛挡杀佛,魔挡屠魔!
震得所有人都心头一凛,呼吸一窒。
密林中,女人凛声,“怎么回事?”
“宫主,那不是我们的人!”旁边的人也是瞧了许久。
方才也还疑惑,生气,怎么没有号令便私自行动了!不过瞧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衣服虽然和她们的相似,却是有细微不同的。
女人一双凤眸凝望着那台阶上杀红了眼的奚鸢,几乎是凭着本能,干脆利落,招招致命。有一人能挡雷霆万钧之势。
她轻轻地眯起凤眸,“撤!”
“宫主?”
“有人想借着我们的名干一票,我们若是出手,那就真坐实了。杀狗皇帝的名誉本宫主倒是不介意声名远播,但也不是阿猫阿狗就配和我们明月宫的人相提并论的!”
女人冷哼一声。
再者,什么都往明月宫脑袋上扣,也不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和资格。
“去查查这些人,都是为谁办的事。”
吩咐完,女人闪身消失在林间的光影中。
……
这边,台阶之上。
奚鸢脚下的尸体累累一片。
直到杀无可杀,她才放下了手中还淌着鲜血的大刀。
“怎么全杀了,不知道抓个活口?”赶过来的禁军统领瞧着台阶之上的横七竖八的尸体,十有八九残腿端臂,散落一地。
着实瘆人得很。
奚鸢就着那滴血的大刀收回刀鞘,凛声,“战场杀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且我认为,比起盘查,皇上和静妃娘娘的安危更为重要。”
“抓个活口,若是有个万一,伤着娘娘,你来负责?”奚鸢寒眸扫过,犹如冷冽的寒风刀削似的刮脸刻骨而过,那禁军统领都不由得心头一震。
一瞬间就噤了音。
奚鸢转过身,一抱拳,“皇上,静妃娘娘毫发无伤。”
你心爱的静妃娘娘,毫发无损。
现在……你满意了吗?
她想问。
那一手执着大刀,另一只手抱拳上去,发出“啪”地一声响,像极了那刀锋砍过骨头干脆而断的声音,吓得脸色苍白如纸的玉玲珑情不自禁一个瑟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