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亥时过。
待将军府的人都歇下,奚鸢换了一身衣袍,揭下银色的面具,露出那张面容姣好的容颜。
清眸之上是黛眉,明眸之下是绛唇,真真儿一妙人儿,却掩于银面之下。
奚鸢从衣柜子里放衣袍的下面取出一个小盒子。
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物什,覆于面容之上。
转过身,已然变成一张平平无奇的脸。
她从怀中掏出瓷瓶,吃了一颗药后,折身从将军府后门而出。
在那些长长的巷子左转右转,如同一只灵活的鱼儿,游动在这个黑色的大海中。
最后她停在一阁楼处——海棠色——大红的灯笼高高挂着。
这是墨都出了名的花街柳巷,而海棠色,在这柳巷中一家独大,经久不衰。
“这位爷!您里边请嘞!”
门口的姑娘,眉若含春,薄纱遮身,曲线若隐若现。
尽管进这样的地方,也不是第一次了,但同为姑娘,奚鸢还是有些不适。
她由着以为穿着桃红色薄纱的姑娘挽着胳膊拉着往里走。
刚跨进门槛,就迎头被一醉醺醺的男人猛地撞了一下。
因为惯性,奚鸢和那姑娘往后一个趔趄。
奚鸢右脚往后一沉,同时手臂捞着那姑娘就往怀里一拉,避免她摔个狗啃泥。
她这一行云流水的动作,惊得旁边的姑娘们都忍不住羡慕生盼,特别是她怀里的这姑娘,更是面若桃花羞红了脸。
“呔!哪儿来的不长眼的狗!竟敢挡住我家大人的去路,脑袋不想要了不是?”那撞她的男人身旁的下人跳出来叫嚣着。
待怀中的姑娘站稳,奚鸢仔细瞧了一眼,这醉态熏然的大人,可还不是个小人物!
她的时间不多,也不宜在这种场合引人注目,往后撤了两步,双手抱拳鞠躬,“挡了大人的路,是小人的不是,还望大人恕罪。”
那醉醺醺的男人掀开眼皮瞥了一眼奚鸢,晃悠悠地摆了摆手,“你……是个有眼力见的,今日……今日不予你计较,便……便作罢。”
“听见没!还不快谢谢我家大人的宽容大度?”那狗腿子下人仗势继续叫嚷着。
奚鸢虽然很想上前一把拧断他的脑袋,吵人得很!
可她知道,现在不是时候,便忍下。
双手握成拳,背负在身后,面带笑容,“大人大度之恩,小人铭记于心。”
“倒还是个软骨头!”那狗腿子嗤笑了一声,扶着那醉醺醺的男人离开,一边走一边嘟哝,“也是,看那熊样儿也没什么本事。”
一人搀扶着一人,踉踉跄跄的,丝毫没有注意到身后那个面容平平无奇的人,眼睛微微轻眯,可眼眸里摄人的光却亮得发慌。
“哎哟!我说这位爷,您惹谁不好,偏生惹这位大人。您看着眼生,是第一次来我们海棠色吧?那位那人,以后您见了可要避着走,可不是您能得罪的主儿!”
这位过来的女子虽然风韵犹存,但尚且能在她脸上看到岁月的痕迹。
见那些姑娘都对这女子这般尊敬,奚鸢便了然眼前这位女子的身份,“是楼娘子吧?”
“是娘子,这位爷好眼力。”
奚鸢本身身形就高挑,微微低头,附耳低语:“海棠色中胭脂粉,暖帐之外尽风情。”
闻言,那楼娘子的神色倏地一变,立马恭敬地弓腰,“是您呐!您要来,早说呀!奴这便带您上楼。”
说着楼娘子一路陪着笑,弯着腰替奚鸢领着路。
一路直接上了海棠色最奢华的厢房,楼娘子进屋,轻轻地转动一个烛台。
放置古玩的架子缓缓往两旁移动,入目的是衣服春·宫图,粉面桃色。
只见楼娘子绰约着身姿上前,那白皙的素手从画卷中女子的颈项一路往下,顿在褪地的衣裳处。
才见这幅画卷整个往旁处移动,露出一条幽深的楼梯道。
楼娘子从旁取过烛台,递给她,“主子等您几天了。”
奚鸢接过,抬脚走进了黑暗的单人行的甬道。
行了大概半盏茶的功夫,才走到尽头。
像是听到了她的脚步声,在她驻足时,尽头的门在同一瞬间被移开。
抬眸,迎着光,还有一道男人颀长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