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物是人非历沧桑
池清浅2019-06-06 12:072,298

  许开文死了。

  一品朝廷大员死在了自家的厢房里。

  翟睿霖令刑部尚书谢章亲自彻查此事。

  当晚。

  “听说许开文中毒而死,那胸口还插着一根簪子,就是没中毒也得死的那种!”

  常山一边把行礼往马车上搬,“啧”了一声,“不过他这样的人,也真是招人恨。”

  然后往旁边啐了一口,“活该!”

  常山一直都不喜欢畏缩的许开文,觉得这样的人,吃着国家的俸禄都是浪费!

  大概还心里觉得不知道是那位高人出手收了这个不中用的国家蛀虫。

  闻言,奚鸢眸色一顿,浮起浅浅的疑惑。

  未动声色,见苍梧牵过马,有送她到护国将军府的意思,她横手夺过了他手中的缰绳,“苍大哥,就到这里。”

  顿了顿,低声补充,“不合适。”

  他的官职比她高。

  下朝后,云公公到宫门口同她说,护国将军府已经准备好了,说是让她可以找个时间搬进去了。

  奚鸢说择日不如撞日。

  于是,在礼部尚书家挂白的这日,奚鸢搬进了挂满红绸的护国将军府。

  路过街口,奚鸢侧目望了一眼那两座石狮子上绑着的挂白,那抹惨淡的白,映入她的眼帘。

  奚鸢握着缰绳徐徐前行,仿佛奠定了她前行的这条路注定会有人死。

  这只是开始……

  护国将军府。

  她骑着高头大马,立在门口前,看着这座宅邸有些恍惚,眼眶湿润,还有些情不自禁地想哭。

  手中的缰绳紧紧地握着,生生地勒紧肉里,一片绯红渐深的血痕。

  回到墨都之后,奚鸢一直都没有来护国将军府看过。

  一方面是怕身边的眼睛太多,一方面……一场大火能烧的都烧了,能有的也都没了。

  就连宅邸也都是重修,到最后……

  她守住了边疆,护住了大祁,却唯独苏家的一丝一毫也不曾保住。

  “阿檎?”

  常山将马车上的箱子拎了下来,见她望着那护国将军府的匾额出神发呆,不明地用肩膀推搡了一下她。

  奚鸢接过箱子,抬脚迈上了护国将军府门口的台阶。

  脚底落地,仿佛这冰冷的青石板还炙热着当年的火焰,灼得她脚心一疼,心口猛地一缩。

  “走吧。”

  “林将军!”奚鸢一跨进院子,就见云公公眉头一皱,沉脸呵斥旁边的下人,“都怎么回事?还要将军亲自搬物件!让你们来将军府,难不成还要将军伺候你们?”

  闻言,不管是洒扫院子的丫鬟,还是花圃翻土的仆人立马放下了手头的活计,行礼之后,连忙上前接过林檎手上的箱子,其他的也都往门口赶了去。

  “宫里的规矩都白教了!”云公公冷声一凛。

  收回目光,看向奚鸢,面带微笑,“林将军,这边请。”

  奚鸢扯了扯唇角,颔首,“有劳。”

  云公公在这里,那么他也一定在。

  果不其然,穿过偏院,在后院中的一颗大树下,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

  一袭玄衣,似一柄锋利的长剑,通体漆黑幽深。

  “微臣见过皇上。”奚鸢站在圆拱门处,隔着一段距离,朝翟睿霖行礼。

  夜色下,男人负手而立,周身的冷肃,如冷夜的深沉。

  看到视线内出现的奚鸢,那冷肃渐散,“平身。”

  翟睿霖转过脸,仰起头,看着光秃秃的树桠上挂着一轮皓月。

  “当年将军府一场大火,几乎吞灭了所有。”男人凝视着月光下浓墨泼过的树桠,“就只有它,火都烧到了树身,却硬生生地挺了过来,坚持到如今。”

  奚鸢抬头,看着高出院墙半丈的合·欢树,清幽的月光映着她冷冽的银色面具。

  这棵合·欢树是她爹和母亲成婚第二日种下的,到如今已有二十年有余。

  从前,合·欢花开的时候,阮绒最喜在这树荫下绣花。

  树冠上全是绯红可爱的小扇子,树荫下那灵巧的手下也绣出一朵朵栩栩如生的合·欢花来。

  风一吹,树上的花轻轻地摇曳,树下的花安静地绽放,相得益彰。

  而她爹,得空就在这树下练功。

  每日清晨都要先在这儿打一套拳法才去上朝。

  到如今,将军府面目全非,只有这棵历经沧桑的老树物是人非。

  “听说树皆有灵,它不过是想活着而已。树都如此,人又何尝不是?”

  当年的那场大火里,又有多少人像这棵树一样,努力着,挣扎着,想要挺过来?

  她爹,她的阿姐,嬷嬷,丫鬟,下人……哪怕是将军府守门的老狗……

  可是,那么多人,那么多条命,谁都没有逃得过。

  “它还是从前的它。”奚鸢伸出手,掌心贴着粗糙的树干,“可这将军府早已不是从前的将军府。”

  顿了顿,“也或许……它也早已不是从前的它了。”

  “那你呢?”

  翟钧霖突然出声开口。

  风卷过空荡荡的枝桠,发出轻微的窸窣声。

  奚鸢抿唇沉默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要她怎么说?

  告诉他是吗?

  她说不出口,那些人命,她无法忽视,更不能无动于衷。

  “我还是我,你呢?”

  男人执着地重复追问。

  “你是皇上,我是将军。”奚鸢回答。

  说完,她行了一个礼,离开了这个院子。

  走在熟悉又陌生的护国将军府里,全部都是熟悉的布置,可是却没有陈旧的记忆。

  有些东西,哪怕修缮得和从前相差无几,哪怕一砖一瓦都一模一样,那也只是表象。

  就像她和翟睿霖。

  就算当初他也是迫不得已,就算现在他还是站在她的这一边,可横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人命不可能就这样化为泡影。

  他是她的师兄,她信任于他;

  他是她的君主,她忠诚于他。

  可再也不能是她心底那个欢喜的少年,日里夜里都想着怎么让他欢喜,怎么和他在一起……

  她花了五年,时刻告诫自己,她能做的,只有保护他,忠于他。

  其他的,她不敢奢求,也不能妄想!

  ……

  翟睿霖是在下人们把行李搬进府之后,才离开的。

  奚鸢带常山广寒到门口恭送。

  上马车之前,翟睿霖问她:“听说许开文死的前一晚,你去了许府一趟。”

  “你去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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