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时。
因着反正脱了朝服,也不用去营地里练兵。
奚鸢和苍梧三人就蹲在将军府的小厨房里吃汤锅子。
厨房灶上的炭火未熄,整个房间本来就暖烘烘的。
架上架了一堆火又煮着汤锅子,拿着萝卜、白菜、豆腐、香菇熬了一锅子素高汤。
围坐在跟前儿,喝着那汤,热乎着呢。
“将军!将军!”
一小兵突然兴冲冲地从屋外跑进来,一边跑还一边指着大门的方向。
“安乐侯府的人过来了!”
一听安乐侯府,常山的脸就立马拉下来,“那玩意儿来做什么?”
“那侯爷说是来赔罪的。”小兵禀告着,但是脸上还是浮现着疑惑,明显的也是不信的。
这把他们家将军逼到脱了官服回府,来赔罪?
指不定那兜里揣着什么幺蛾子!
一听是来赔罪的,常山愣了一下,立马脸色的神色就傲娇了起来。
他低低地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
常山可没忘记奚鸢说过的要让那玉孝文带着儿子来给他赔罪!
结果还不等他说话,旁边端着碗吹汤的奚鸢头也未抬,“把门关上。”
话落,别说常山,那小兵都愣了。
关门?
久久没有人反应,喜欢喝了两口浓汤才抬起头,看向目瞪口呆的两个人,倒是一脸淡然,瞥了常山一眼,“你连安乐侯府的门槛都没迈得进去,就挨了二十鞭子。这人一来,你还要欢天喜地地迎进来供着不成?”
“他是来赔罪的,不是来吃汤锅子的。”
奚鸢从旁拿过碗,盛了一碗高汤,又添了一勺子的羊肉,递给那小兵,“不着急,吃了再出去。他要是问,你就说,当时咱将军带着常先锋去赔罪时,可不是这么个赔罪法。”
这将军府除了几个女婢,和老人,基本小兵都是营地里的将士。
除了在有事,其余时间大家都还算兄弟亲厚,不分什么主仆。
那将士一听,立马明白了奚鸢的用意,笑嘻嘻地接过高汤,冲奚鸢竖了个大拇指。
几人在这里面不慌不忙乐呵呵地吃着汤锅子。
那厢玉孝文带着刚退了高热还在咳嗽的玉成风等在将军府门口,左等右等,都等不见方才那人再出来。
这寒风冷飕飕地刮着,那股子风一个劲儿地往脖子里灌,就是玉孝文都冷得把手揣在袖子里,哆嗦。
又心疼地给儿子把裘衣拢了拢,转头看向门口的另一将士,一出口就是寒气,“你家将军呢?怎么还不出来?!”
他之前闹得那么凶,现在又来赔罪,本就脸上没光,如今这在门口站了半晌都不见出来迎他。
不免得心中烦躁不满,冷脸呵斥,“我说你们将军人去哪儿了?没有人告诉你们将军本侯到了吗?”
“告诉了。”
这个时候,刚才那个喝热汤的小兵慢吞吞地走回了门口,看着这玉孝文满脸阴沉傲慢地瞥了他一眼。
“你们这将军府的小兵不行,待会儿我同你们将军说说,要好好管教一二才是!这都什么态度!”
然后昂着头抬脚就准备往里头走。
小兵心头冷嗤一声,伸手拦住玉孝文,“侯爷且慢。”
“作甚?”玉孝文拿出了侯爷的气势,用下巴看人,“还不快领本侯进去?”
“我们家将军说了,当初带着常先锋去安乐侯府上赔罪的时候,可不是这么个赔法!”说完,那小兵见玉孝文一愣,腿往后一迈,抬手,“关门!”
这将军府上都是训练有素的,一听命令,动辄执行。
于是还不等玉孝文从那句话里明白过来的时候,这将军府的朱漆大门已经“嘭”地一声严严实实地关上了。
留下玉孝文和玉成风两人在寒风中面面相觑。
半晌,两父子才反应过来。
玉成风哪里受过这般憋屈,要不是宫里的阿姐嘱咐,他才不会纡尊降贵地来这儿!
没想到这些不识好歹的,竟然敢把他晾在门外!
简直是目中无人!
他给恼得脸都涨成猪肝色,顿时指着将军府的牌匾便破口大骂:“你这等无知无礼之人的门槛,本世子跨一步,都还觉得脏了本世子的脚!”
“不就是会舞刀弄枪地做些粗蛮行当吗?还真以为自己是天王老子了不得了吗?拿着鸡毛当令箭!”
“本世子告诉你!皇上是本世子的姊夫,你还真以为皇上会站你那边儿吗?不过是意思意思场面事,还真给点颜色就要开染坊了!”
说着,玉成风狠狠地一拂袖,铁青着脸下了将军府的台阶。
将军府。
“将军,他们走了。”
守门的小兵立马到小厨房来禀告。
“什么?”
常山把碗筷子往旁边一撂,立马就不干了,“噌”地一下站了起来,“什么玩意儿?这就走啦?”
“我……我这二十鞭子就白挨了?”常山虎目一瞪,手背狠狠地拍在了那满是老茧的手掌上,“要是早知道,我就跟皇上请罪就是了,还害得将军和阿檎你官位都不保了!我这……不是瞎折腾了吗?”
奚鸢放下碗筷,叹了一口气。
拉住常山,回头跟那小兵说:“去,把府上最劲道的鞭子检查检查,没什么问题,就拿到门口去等着。”
奚鸢这话,说得一屋子的人有些云里雾里,摸不清她到底什么意思。
不过既然是她说的,那就是没错的。军营里的,对奚鸢几乎都是无条件信任的,立马就转身出门去准备。
“吃饱了吗?”
奚鸢起身,也同男人一般,有些豪气地拍了拍肚子。
长长地慨叹一口气,“吃饱了咱就找个屋檐上蹲着去。”
“蹲屋檐上作甚?”常山不明所以,一脸茫然。
“看好戏!”
奚鸢的眼底闪过一抹狡黠,转身跨出了厨房的门槛,悠悠地传来她的声音,“想看戏的,就快些。要是晚了,错过了,概不负责。”
坐在汤锅子前的苍梧,一直没有吭声,默默地喝完最后一口汤。
然后才十分满足地放下碗筷,跟了出去。
“看好戏?看上什么好戏?这……阿檎怎么不着急?”常山指着外头,一脸疑惑不明,望着广寒问。
同时心下也有些焦急发慌,这万一解决不好,因为他一时鲁莽害得将军和阿檎丢了官位不说,万一还获了罪,那他就真的还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广寒在一旁看着他无比纠结又内疚自责的神情,无奈地摇了摇头。
伸手拎着他,往外头走去。
“你带我去哪儿?”
广寒的声音一如他的名字淡冷,“看戏。”
……
几人蹲在屋檐上,望着将军府的大门处。
半个时辰后。
那玉孝文果真带着玉成风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