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高位上的男人,阴沉着脸。
拧着眉心,愠怒。
“皇上,臣在。”
许开文的案子结了之后,翟睿霖便分别从刑部和礼部的侍郎以下提了两个人来坐尚书的位置。
想来那两个人,算是颇得他的赏识,又或者……那两人就是他的人。
等的就是有朝一日,将之提上这个位置。
“请皇上吩咐。”那新晋礼部尚书,跪地行礼,恭敬等待。
“这席面的布置是何人负责?”
“回皇上,是我微臣。”
“是你?”翟睿霖顿了顿,面色更阴沉了。
“很好。”他微微颔首。
众人望着他那和言语截然不同的神情,都不由得在心里头打着鼓。
果不其然,男人薄唇微掀,“着令,礼部尚书不务本职,不遵礼数,故贬至礼部侍郎,罚俸半年。”
“皇上!皇上恕罪!”礼部尚书闻言,立马惶恐跪地,“皇上恕罪!还望皇上明鉴,微臣任职以来,一向勤勤恳恳,谨遵礼法,从不敢怠慢轻心。”
“谨遵礼法?”
在众人也一脸茫然的状况下,男人冷哼一声,“嘭”地一声拍在桌案上,震得酒盏中刚斟满的酒水也漾了出来,在桌案上落下朵朵水花。
“谨遵礼法,你会这般安排和妃的桌案?!”翟睿霖面容乌沉,似欲来的山雨,黑压压的一片,颇有摧枯拉朽之势。
“和妃与静妃同为一品,何故偏生,和妃的桌案与静妃,与朕皆有不同?!你若谨遵礼法,便该当知晓,这席位,席面,全都应当严格遵循礼制!”
这桌案不一样,玉玲珑一进来就瞧见了。
相信就是那闵蕙兰也是瞧见了的,毕竟女人向来都是最为敏感细心的,
这席面上,就玉玲珑、玉簪和翟睿霖三人的桌案别有不同。
“皇上息怒,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的。”玉玲珑看向翟睿霖柔声地劝说,“但凡是进礼部,皆是要考核严谨的。既然大人能够通过考核,当是不会犯这等低级错误的。”
玉玲珑只以为,他这是要笼络讨好她们玉家,是以才这般做法的。
她的话落,便见那礼部尚书仓皇跪地,“还请皇上明鉴,微臣至死也是不敢往礼制的。微臣这般做,是因着林檎将军与微臣相言,说这是与皇上太后和娘娘的新年贺礼。想着是林将军的一番心意,思来想去,也才这般布置的。”
“林檎?”翟睿霖微微敛声。
他转过头,看向那几乎快被苍梧挡住的身影,低低地叫了一声,“林檎。”
后道:“礼部尚书所说,可符实?”
听闻翟睿霖叫她,奚鸢立马放下手中的枣,起身走出席位,到大殿中央,面朝翟睿霖抱拳行礼,“回皇上,尚书大人说的是,这着实是微臣的一番心意。”
“这……微臣是个粗人,不太懂礼制。当时尚书大人也是同微臣说了些什么礼制,什么席面的,不过微臣听不大明白。相当于半威逼之下,叫他给办的。”
奚鸢状似憨厚地挠了挠后脑勺,“皇上,微臣只是一番好意,不太懂……”
顿了顿,她歪着脑袋,故意问了一句:“我……是不是做错了?”
“你……”
翟睿霖刚开口,刚吐了一个字出来,还没来得及说后面的。
便被她又打断,“那什么,我是住进了皇上赐微臣的那座大宅子,然后瞧见院里头有一大——棵合·欢树,那看着格外的不错。”
“听说,合·欢合·欢是好的寓意。我们在边关过年的时候,没有这么大的排场,就送给彼此带有祝福的心意之物就可。”
“我不大知道宫里的规矩,所以就按照我们边关将士的习俗来了。想着那合·欢树既然寓意不错,便差人砍了那树,给皇上太后和娘娘做了三张桌案。”
“本意是要做四张的,不过那料子有限,又因着那工匠一时手误,给做坏了一张。是以就只有这三张了。”
“不过微臣有叫工匠替和妃娘娘做了一张屏风,要待会儿才能给和妃娘娘送过去。”
奚鸢像是被这翟睿霖兴师问罪的模样给吓到了,手忙脚乱地慌张解释。
“另外还叫工匠师傅用剩下的小截材料做了许多双筷箸,让尚书大人今日宴会呈用给各位大人用膳。”
“恭祝皇上大祁时和岁丰,太后掌管的后宫中一团和气,静妃娘娘和皇上和合双全,和妃娘娘和皇上琴瑟和同。”
“也祝各位大人们阖家欢乐。”说着奚鸢先是朝翟睿霖一抱拳,随即又先后朝几个方向的大臣抱拳微微作揖。
后而才说到:“皇上,这……微臣着实不太懂得礼制,若是微臣做错了,您便罚微臣吧。不过这不关尚书大人的事,都是微臣逼他的!”
这话落,翟睿霖的神色缓和。
可是相比之下,那玉簪和玉玲珑的脸色都不约而同地沉了下来。
护国将军府的那棵合·欢树……旁人不知,她玉簪是最晓得的。
那是在她入宫封后第二日,翟晙栎赏赐给苏京墨和阮绒二人的。
听闻他们回去,就一起植于了庭前。
五年前的那场大火,烧光了将军府的所有,唯独这棵合·欢树,都生生的快被烧了一半儿,还活了下来——直至今日!
本来,奚鸢要是真的只是给上面的几位准备,这些大臣们也都是保持沉默,各人自扫门前雪的状态。
可这刚拿起的筷箸,放下也不是,拿着也不是。
只好有人出声,“皇上,林将军是军中豪爽的性子,没有顾忌那么多。虽说坏了礼制,但不知者不罪,如此好的时辰,不如皇上便宽赦了他?”
“是呀皇上,总归,林将军是一番好意。”
“皇上,林将军在边关也从未参加过宫宴,不懂宫里和规矩和礼制,还望皇上见谅理解,给与他宽容。”
……
接二连三地为奚鸢说话的人,求恕声此起彼伏。
奚鸢倒是没有跟着附和,而是十分乖巧地站在原地,面朝翟睿霖,抱拳低头。
像是,不管那上位的男人做出如何的决定,她都甘之领命。
翟睿霖低咳了一声。
大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才方见翟睿霖抬眸,扫了一眼众臣,“诸位爱卿说得是,既她是第一次参加宫宴,又是好意,那边饶她这一回。”
男人将目光凝聚在奚鸢的身上,“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今日宫宴之后,自行问礼部尚书要一卷礼制回府细细记读。”
“微臣!”奚鸢深深地一鞠躬,“谢皇上隆恩!”
直起身,她没有问翟睿霖,而是望向那玉簪和玉玲珑,唇角勾笑,“不知太后和静妃娘娘,对这份礼物可还欢喜?”
瞧着这唯一见证苏家惨案的东西,有没有牵扯出你们心底深处罪恶的恐惧?
奚鸢凝望着两人,眸底飞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