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
尉谨宴是怎么和玉成风到一起的?
都说素来尉谨宴清高,从不与人交好接近,这么多年,天下多少王公贵族,都三顾庭前只为了能够和他拜师学艺。
却都全吃了闭门羹。
如今他却成了玉成风的先生,还与他一同在这承恩殿内演奏……
只怕是成为了安乐侯府……或者那玉簪的座上客了。
呵!
奚鸢望着他清冷却不失恭敬的行礼,在心底冷笑一声,看来啊,所谓清高也不过是沽名钓誉罢的手段罢了!
“尉谨宴?”翟睿霖微微抬手,让尉谨宴免礼之后,才发问:“可是那闻名天下的第一琴师宴公子?”
“不过虚名,不足挂齿。”尉谨宴轻轻拱手。
“琴瑟和鸣。七弦之曲,二十五弦之和,天下第一琴师,果然名不虚传!”
虽然尉谨宴是同安乐侯府的人在了一起,但对他这琴技的夸赞,翟睿霖还是毫不吝啬的。
“世人只知宴公子的琴音世无双,却不知弦瑟也难得闻。而今能得宴公子不吝而奏,我等之幸也。”
“皇上谬赞。此番,不过是为成风打打气,以平他弹琴的躁然。琴音入耳难忘,是成风弹得好,与我无所关。”尉谨宴浅笑着一拱手,偏头看向玉成风,仿若长者对学生的慈祥与宠溺。
翟睿霖缓缓收回目光,落在了那席位之上站着的,格外突兀的奚鸢,“林檎将军,认识宴公子?”
此时,奚鸢才将目光从尉谨宴身上移开。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一种被背叛的感觉。
照理说,他们也不过几次相见,相对相熟。为何在面对尉谨宴上,她下意识地,把他纳入了自己人的范畴。
当她看到尉谨宴这个自己人,跑到敌军阵营中,还与那仇人沾亲带故,师生相称,心底就有一种背叛和悲愤之感油然而生。
听到翟睿霖的问话,奚鸢才转过身,面朝翟睿霖,“回皇上,微臣荣幸。在之前许开文……哦不,吴博的府上有幸听宴公子弹奏过一曲,后来也曾在酒楼偶遇,一同吃过回酒。”
这些都是许多人能够瞧得见,倘若她隐瞒,倒是会叫人有什么疑心的。
翟睿霖微微颔首,“宴公子入座罢。”
见翟睿霖未曾再说什么,奚鸢便也坐下。
后而才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垂眸端起那酒盏灌了一杯酒。
她也不知自己这是怎么的了,本是就算尉谨宴和她当真那般交好,这样的局面她也不应当如此反应过激的站起来的。
奚鸢垂眸,不断地告诉自己,好在这次没有出什么问题,以后定要以此为戒,不管遇到什么,都要沉住气。
千万不要像今日这般鲁莽了。
待尉谨宴和玉成风落座之后,玉簪才笑盈盈道,“成风长大了啊……瞧,现如今都能够静心凝神,抚琴作乐了。”
“不错,不错。”玉簪满含笑意地点了点头,“尚好。”
玉成风一拱手,“姑妈说笑了,成风不过班门弄斧罢了。不过好在除夕余庆,只图个喜庆,不评断好坏的。以后还要好生勤加练习,才不至于叫姑妈笑话。等他日堪堪拿得出手了,才敢在姑妈无趣之时,弹琴给姑妈解闷儿!”
玉成风唤玉簪是直接唤的“姑妈”,便立马体现出了亲疏。
“你啊!打小就是最贴心的那一个。”玉簪给他说得啊,心坎儿地都暖洋洋的,心情甚好。“待你学成,届时姑妈这慈云宫无趣得很,怕是要拘着你在宫里头不让出,看你怎么办!”
“那成风便在慈云宫里头给姑妈弹一辈子的琴,陪着姑妈。”玉成风笑着回答。
他稚嫩白皙的脸蛋,转过头望着玉簪,那双清澈的眼睛,许是认真与诚挚。
闻言,玉簪一愣,随即掩袖哈哈大笑,许是爽快。
笑声渐落,那笑意却不曾见有半分的收敛,“你啊,过几日便是要十六的人了。再过不久,就是要及冠的。在宫里头陪我这个老婆子,可是要耽搁你娶媳妇儿的!看你以后怎么哭着求着叫哀家放你出宫寻那姑娘成亲!”
玉簪笑着,慨叹一声,动作之间,发髻上的凤簪步摇轻轻地幅摆,雍容中透着贵气。
“说来……”她缓缓收敛起了神情,眸中的笑意未褪,转头看向玉孝文,“孝文,这……成风也这般年岁了,议亲定亲之事,是该纳上日程了。”
“虽说这些事,应当是做母亲的操持。但成风自幼没了母亲,静妃又需得在宫中为皇上分忧,如此这成风的大事就当落在你的肩头的。”
玉簪一脸语重心长,“你莫觉得你是个男子,要什么君子之风,就因此叫成风的终身大事落了空。如此,别说成风母亲,就是哀家这个老太婆便第一个不饶你的!”
“太后姐姐啊……”玉孝文连忙拱手,面露尴尬,“你说,这……我一个大男人,怎么怎么去说嘛?总不能叫我一个大男人,去打听谁家的闺秀如何如何吧?这……这……听着也不成体统啊,像什么样子!”
说着,他还面带苦恼地看向周边的大臣,面露头疼羞恼状,摊了摊手,“你们说是不是?”
这一反应,倒是叫众臣纷纷乐了,笑声此起彼伏。
气氛一片和乐融融。
奚鸢坐在苍梧身后,听着玉簪和玉孝文唱的这出双簧。
她放下酒盏,抬头,看向了玉孝文那边的席位,轻轻地眯起了双眼。
就等着那玉簪如何把这出戏唱下去。
本是想往廖归鹭看过去的,却不料苍梧身形太过魁梧,恰巧将廖归鹭给挡了个严严实实。
收回目光时,余光瞥见那抹白衣。
见尉谨宴静静地坐在席位,喝着自己的清酒。
仿佛周遭的人与事都与他毫无关系,又或者说,似乎在他的眼里,周遭并无他人,也并无喧嚣,整个世界,就独他一人。
奚鸢就想不通了,他这么一个出尘的人,怎地就去了那安乐侯府呢?
许是她的打量太过明目张胆,那厮竟突然转过了脸,朝她这边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
尉谨宴那被酒水润湿的绯唇浅浅而勾,朝她微举了一下手中的酒杯。
就这么被抓了包,奚鸢感觉脸颊的温度上升了那么两分,慌忙地避开了视线。
低头垂眸,端起酒盏,喝了一口。
喝完之后,才想起方才那尉谨宴朝自己举了杯,自己这立马就喝了一盏酒,不就是应了他吗?
不由得,奚鸢又懊恼了。
“你这说的什么话?!”玉簪低恼沉脸,责备地瞪了玉孝文一眼,“那是你儿子,你说这糊涂话做什么?!”
“是是是,太后姐姐说得是,是臣弟的不是,臣弟以后定当为之上心的。”玉孝文软下声音来,堆笑而语。
说完,玉簪这才稍微地缓过神情来。
轻轻地松了一口气,“罢了,等你这不靠谱的父亲上心,怕不是成风要错过多少良家好姑娘去了。”
“今日啊,也就舍了哀家这张老脸来,越俎代庖了。”玉簪那神情好似倒是真有几分厚着脸皮的模样,“不然啊,要是真见着弟妹,哀家更是没法子看她一眼了。”
言毕,玉簪正襟危坐地在大殿之内环视了一圈儿,将大殿之内尽数名门闺秀都看了一遍。
有些方才为玉成风那琴技惊艳的女子,在她的注视下,一是被太后的威仪震慑,同时也是娇羞。
更有甚者,见玉簪的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片刻,那小女儿家的目光便是朝着那玉成风飘了过去。
一时间,大殿之内不管是大臣,还是重臣的家眷,也都纷纷地窃喜又忐忑。
最后玉簪一开口,却是唤了一句,“镇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