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错一件事,那就步步都错了,回不了头……
闻言,奚鸢突然心头一凛。
她望向那跪在大殿中央的刘凤,脑子里全是刘凤这句无奈又悲凉的话。
这句话,这个想法,她又何尝没有过。
她有过,并也时常这样想着。
当她踏上墨都土地的那一刻起,哪怕这条路上……染尽鲜血,她也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
这一刻,虽然是不一样的,她竟然对刘凤的那种心境有那么一刹那的感同身受。
都说一将功成万骨枯,她踩着万千将士的累累白骨走上这墨都的繁华,又将踩着着墨都城内许多人的鲜血一步一步前行。
只能前行。
她垂眸,敛却那眼底的艳红血腥。
“嘭”地一声,龙椅上的男人重重地拍在了椅子扶手上。
伴随着沉闷的重掌,随即而来的是男人的盛怒,“简直混账!”
“无辜?”翟睿霖面色沉冷,一双凤眸仿若凛着风雪,“你杀人性命,害人双亲时,怎不想想人也是有亲人的?!就你的儿子是亲人,人的就不是?!”
“你儿子无辜?他许开文就不无辜吗?那许氏双亲又不无辜吗?!”
刚闻噩耗,白发人送黑发人,竟又遭人割了舌头!
可怜两位老人,含辛茹苦将许开文抚养成人,寒窗苦读金榜题名。本以为是迎来了春天与美好的生活,却不成想先来的事杀身之祸!
大祁向来推崇孝道,不然当年他又怎么会因为那吴博为家中双亲守孝,看重他的孝心将他提拔。
却不知,尽是他一手将这恶人提到了礼部尚书的位置。
翟睿霖气极!
为着那惨死的许开文,也为着那许氏双亲的悲惨遭遇,更为自己有眼无珠,眼瞎了亲手提拔了一个杀人凶手!
“皇上息怒。”简华章上前,顶着圣怒,“至此是许开文顶替一案。还请皇上息怒,继而将吴博被杀一案审讯。”
翟睿霖沉冷着一张脸,黑得可怕,若千万铁骑,黑云欲摧。
“审!”
最先押上来的是柳叶,她的供词与当初谢章审她的时候无异。只是中间多了刘凤半夜溜进吴博书房的事。
“罪妇吴刘氏,供词上,你曾说,那夜你与儿子许潮生整夜在房里下棋。怎么又有半夜潜入吴博书房之事?”简华章抖了抖衣袍,沉声而指刘凤。
“这……”刘凤一下子就陷入了迟疑。
见她沉吟片刻,简华章眸色一沉,呵斥:“你且如实招来,休要隐瞒!”
刘凤沉眸思忖,许久不语。
“可是你那儿子许潮生与你合谋,同你伪证那不在场的证据?!”
闻言,那刘凤立马便了颜色,“不!不……他不是!我儿子没有!他不知道的!”
“潮生他当日确实与罪妇在房里下棋,是我叫他到房里的。罪妇特地叫婢女在他的茶里放了迷药,然后借口去一下厨房,他喝了便在我房里睡着了。”
一说到许潮生,刘凤立马慌了,连忙解释,一下子全数和盘托出。
“我等他昏睡过去,才去的书房。等他醒来的时候,我便是坐在旁边绣花,只告诉他,我方才出去从厨房端了参汤回来,他便睡着了,一直睡到这个时辰。所以他并未起疑,只以为自己当真太累。”
“那你为何要半夜去书房?又还要瞒着你儿子,所为又何?”
“我……”刘凤抿唇,纠结了一会儿,缓缓说:“原本是吴博他这些年一而再再而三地纳妾,还要做宠妻灭妾之事。我担心他厌弃于我,要将我抛弃。”
“那段日子,我也曾和他不断大吵。也曾拿许开文的事威胁他,我们一直剑拔弩张的。所以我想,反正潮生现如今也能干了,科考高中,定然也能谋个一官半职的。所以想一不做二不休……”
“只是我去的时候,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是我枕边人,刀举起了,却落不下去。最后还是恨恨地回了房。不成想,第二日便听闻他死了。”
刘凤说完,朝翟睿霖连磕了三个响头,“皇上明鉴,我虽本有害之心,但他当真不是罪妇所害啊!”
“吴博是中毒而死,即便你当时下了手,也自然不是被你所害。”简华章冷声,“可府上另一人,总归是你的毒手吧!”
对上刘凤迷茫的眼神,简华章吐出两个字,“王红。”
闻言,刘凤止不住地一个哆嗦。
她煞白着脸色,咬唇未应。
“王红如何被害,你可知罪?”简华章那脸色一沉,便是当年不知天高地厚的苏奚鸢也是要心头抖一抖的。
何况是区区一个刘凤。
刘凤咬唇思忖,想来,已经有了许开文及其双亲性命了,索性已经需要以命抵命了,也没有什么回天之力的。
不如一切坦白交代,能往自己身上揽便往身上揽,也好过诸多牵涉到许潮生,连他唯一的生机活路都给断送。
“罪妇认罪!”刘凤磕头,自己坦白,“那王红瞧见了罪妇半夜进了书房,以此威胁罪妇要两千两银子。一是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来,二是当时一直在查案,罪妇怕案件牵扯出当年许开文的事来,是以想着尽快结案的好。”
“刚好那王红撞上来,既能叫她顶了罪,也能免去对我的威胁。是以我往她的吃食中下了容易叫人迷幻的药,她又自来就有夜游症,便趁着她夜游的时候,推她下湖。来个畏罪自杀,死无对证。”
“罪妇认罪!还请皇上降罪!罪妇甘愿受罚!”那刘凤说完,便猛地又往地上磕头了好几下。
“砰砰砰”的,磕得大殿内的每个人都清晰入耳。
“皇上!许开文一案,老臣无愧圣上,全数查清!还请皇上明示!”简华章面朝翟睿霖拱手,望着他,等待着他的圣断。
“吴博与刘凤二人,杀害朝廷栋梁,欺君罔上,且谋害他人性命,罪应至死!那吴博既已死,便由妻儿服罪!将吴刘氏及其子打入大牢,年后开春问斩!”
“不!”
一听翟睿霖下令,将许潮生要一并处斩,刘凤立马就崩溃了。
“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我儿潮生年幼不知,也从未参与,从不知晓。皇上!还请皇上饶了我儿潮生!罪妇愿意受千刀万剐之刑,还请皇上开恩,饶过我儿!”
刘凤连忙磕头,眼泪止不住地往外流,不住地磕头,哭着恳求。
“你做出此等害人之事时,又可曾想过你那不知情的儿子?!父母之过,子女未加劝阻,亦是同追论处!”
“不要啊!不要啊!皇上开恩!求皇上开恩!”
刘凤“砰砰”地磕头在地,磕得那额头通红,泛起了血丝。
见坐在高位的翟睿霖不为所动,她走投无路之下,转过头,跪地前行,到奚鸢身旁,匍匐在地,拉扯着她的衣角,“林将军!”
“林将军!你说过的,只要我如实坦白,就可以保我儿性命无忧的!”
“林将军!你可要说话算数啊!”
“林将军!我听你的话,全都招了,你可千万不能不管我儿啊”
“林将军!你救救他!救救他吧!我求求你!你救救他吧!”
“林将军!你不能骗我啊……”
她扯着奚鸢的衣角,声声落泪。
众人都纷纷避开,生怕像是染上了重病一般,退避三舍。
那坐在高位上的男人,看着朝堂之上的混乱,不由得锁眉,“林将军,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