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
许府的后门被悄悄打开。
一个娇小的身影从许府鬼鬼祟祟地出了府。
钻进巷子，最后在和许府隔了三条街的深巷子停住脚步。
“你的行李呢？”一道低沉的男声在巷子深处响起。
“长生，我现在还不能走。”那女子声音有些小，带着几分为难。
“为什么不能？”男人的声音立马又沉了两分，“还是说，你就跟府上传的一样，看上林檎将军身边那个叫常山的了？”
“是不是他瞧上了你，你瞧着他也不错，刚好他有身有军功，有着林檎将军护着，是个好去处，所以也就动了心，觉着是个好归宿了吗？！”
话落，空气都沉默了。
巷子里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又响起了女子的声音，“长生，在你眼里，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为了你哥，我究竟付出了多少，旁人不知，难道你也不清楚吗？！”女子带着哭腔的声音，生气又悲愤。“戚长生，你说话要讲良心！”
戚长生听后，立马就有些慌了，心中有些指责又内疚，“只是近日府里头的人，都这样说。说常山他瞧上你了，说许夫人也有意成了这美事。我让你走，你却不愿意，所以我才想着你是不是也……”
顿了顿，戚长生软下声音，“对不起，翠儿，我不是故意的。我也只是一时心急。”
“你简直糊涂！！”黑暗中，翠儿伸手便招呼在了戚长生的身上，“我若是这样的人，那么多的好去处，怎么会独独留在许府蹉跎？我做这些是为了什么，还不都是为了你哥！”
“是。是，是的。”
戚长生站着，不动，也不还手，就由着翠儿打着他，一下又一下。
翠儿气极，从拍打变成握拳，一拳一拳地捶在男人的肩上，背上。
最后许是气得没有力气了，才垂下手。
反而是戚长生，看着翠儿生气得直哆嗦的模样，抬手便甩了自己一耳光，“是我的错！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那般想你，更不该那般地说你。”
“你对我哥，能够做到这个地步，是我们家祖坟上冒了青烟，才得嫂子如此倾心相付。”戚长生一边甩着自己耳光，一边说着。
“是我愚蠢，是我傻，竟然听信了那些嚼舌根的话！”
那一下一下的耳刮子，打得清脆又响亮，可见是一点力道都没有收的。
缓了许久，翠儿才缓了过来，一手抚着胸口，另一只手拉住了戚长生的手，“好了。你别自责了。也怪我，没有早前和你说清楚，叫你误会了。”
“不过你可以放心，我这辈子，生是你哥的人，死也是你哥的鬼。”翠儿显然已经是收敛好了情绪，沉声道。
也只有她自己知道，这简简单单的话，她是用什么来践行的。
“我不会做对不起你哥的事的。所以你可以放心的回去了。”
说到回去，戚长生这才突然想起自己今日的来意，“不是嫂子，你必须收拾东西和我走！”
“我还有事没有办完，等我办完事情之后，不用你说，我自己就会离开的。”
“可是来不及了！”戚长生着急道。
“什么来不及了？”翠儿疑惑不已。
戚长生纠结片刻之后，才一咬牙，“林檎将军和谢大人准备让你做这个案子凶手的替死鬼。如果你再不走，他们就要逼你认罪画押了！你要是不认罪，他们也有的是办法让你画押，要你命的！”
闻言，翠儿沉默了半晌，才复而开口，幽幽道，“长生，你要知道，就是没有那个下毒的人，我也会杀了他的。只不过那个人比我先了一步，只要能够达成目的，就算是要我替罪，我也毫无怨言。”
说完，月光下，她的眼底流露出了悲哀与浓浓的思念，何况……她一个人独活着又有什么意义？
她活着，不就是为了做这件事吗？
如今人总归是死了的，这就够了。
“嫂子！你清醒一些，要是我哥还在，他一定希望你好好的活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有任何活下去的意志。”
从戚长生找到翠儿那天开始，她身上就萦绕着落寞以及死亡的气息，仿佛她早已做好了随时死掉的准备一样。
“何况，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你还有什么事要做？你现在要做的，是收拾包袱，我带你离开墨都！”戚长生可以说得上是苦口婆心地劝说恳求了。
只是却说不动心如磐石的翠儿。
“她要做的事，是害死许开文的人，她一个也不会放过。不管是主谋，还是帮凶，一个也逃脱不掉。”一道清亮的嗓音从墙头上传了下来。
翠儿和戚长生两人心头一凛，闻声望过去。
戚长生则是本能地将翠儿拉到了身后，“唰”地一下抽出了大刀，锋利的冷刃在月光下折射出幽光。
只见那墙头的人掏出了火折子，点亮了手上拎着的灯笼。
那橘色的烛光映着那张银色的面具。
奚鸢坐在墙头，一手拎着灯笼，单腿支起，胳膊放在膝盖处，俯视着巷子里头的两个人，浅浅掀唇，“她还有想杀，可是暂时还没有杀死的人。”
她拎着灯笼，一跃而下，在两人面前站定。
手中的灯笼轻轻地摇晃了一下，漆黑的深巷里仅有的烛光，轻轻地摇曳着。
也晃花了两人眉头紧锁，神情凝重的脸。
奚鸢抬眸，目光凝在了翠儿的身上，浅声问她：“你说，我说的，对吗？”
翠儿望着他，手紧紧地攥着戚长生的衣袖，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虽然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反应已经足够说明了一切。
戚长生以为奚鸢是来抓翠儿回去顶罪的，所以也是浑身的警惕，“你想怎么样？！”
他握着大刀的手，紧了又紧，手心已经开始腻起了冷汗。
“我劝你，还是把刀收一收，毕竟，刀剑无眼，小心伤着你身后的小娘子。”奚鸢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提醒他。
“还是说，你觉得，你拿着一柄大刀，就能从我这儿离开了？”
当然不能！
这一点，戚长生对于自己那三脚猫的功夫，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可即便如此，要想把翠儿从他身边抓走，就得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戚长生有这样的觉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