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出门上朝前,奚鸢便叫常山去了许府。
早朝上,大家又听说了她昨晚上护驾有功的事迹,从宫门口一直到大殿,碰见一个人,都会上前来称赞两句。
奚鸢本来就不惯常这样的场面恭维话,就是皮笑肉不笑,也得扯着唇角一一寒暄。
说什么——
“哪里哪里。”
“谬赞了,谬赞了。”
“不过是分内之事,不值得拿出来说的。”
如此,之类。
到了大殿上,奚鸢感觉这一番口舌纠缠,口水都说干了。
她站在百官行列之中,规规矩矩地站着,尽量保持着一动不动。
除了一些琐碎的,最主要的还是吏部尚书简华章关于允州旱灾流民的事。
简华章提了一些关于他的建设构想。
翟睿霖没有立马同意,只道,“此事还有待斟酌考虑,待退朝之后,简爱卿再到朝勤殿与朕详细商议。”
“臣遵旨。”简华章一拱手,行礼之后,方才退到队伍行列之中。
“皇上,臣等听闻,昨日林檎将军两次护驾有功。微臣想,林檎将军为大祁镇守边疆,又以命护君,视为忠义,还请皇上嘉赏,以慰广大军中将士。”礼部侍郎上前来,拱手行礼,恭请。
话落,又有不少人站出来,表示附议的。
不过说的话,都是大同小异,夸她忠义英勇之类的。
奚鸢看着站出来的人,都是上朝路上碰着,和她说了不少话的朝臣。
想来是知道她护驾有功,自然就有封赏,如此替她开口,也便于以后同她套近乎罢。
“赏!”
上位的男人薄唇微掀,掷地有声。
闻言,那一群站出来的人,皆是脸上带着喜色,笑盈盈的。
翟睿霖目光凝落在奚鸢的身上,低低唤了一声,“云公公。”
云公公立马便抱着一个长盒上前来。
“都说宝剑配英雄,前有凉国战王卫衍还剑,又有赠剑,朕自然不能落后于人。”翟睿霖身子微微朝前倚,嘴角噙着浅淡的笑意,“若说宝剑,我大祁可是有一柄让周边各国闻风丧胆的绝世好剑。”
听后,奚鸢心底一咯噔,她猛地抬头。
对上翟睿霖那含着笑意却冷若冰霜的漆眸,见他薄唇一张一合,“这剑,护国将军苏京墨可是持着它南征北战,从无败绩的。如今,朕便将此剑赐予你了。这剑若是到了你手里,也算是物尽其用,方才能放其锋芒的。”
此话一出,立马大殿内响起一阵倒抽气声。
这哪里是赏赐啊!
这可是罪臣苏京墨的佩剑呀!赐给林檎将军,分明是敲打的啊!
刚刚站出来替奚鸢邀功的几位大人,脸色都白了,纷纷懊恼自己怎地站出来做这个倒霉催的炮灰。
奚鸢一双清凉的眸子直直地望着云公公怀里抱着的长盒,仿佛那目光是要透过盒子,看到里头那长剑暗藏的锋芒似的。
她站出来,跪地,双手举过头顶,“微臣,谢皇上恩赐!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云公公拾级而下,将那长盒放在了她的手上。
明明是并没有特别重量的,但是此刻,奚鸢却觉得仿佛她托着的整座山川似的。
“此剑呢……只剑无鞘。不过也好,就叫人看看你这外漏无法遮掩的锐利锋芒!”
翟睿霖的话落,吓得大殿内的大臣们纷纷直咽唾沫。
“退朝!”
两个字,语气倏地冷凛,仿若整个寒冬突然降临,纷纷扬扬地卷过鹅毛大雪。
……
奚鸢下朝后,就直接回了护国将军府。
她抱着长盒,回到了房间。
把长盒扔在桌上,震得红木桌上的茶盏轻轻“哗啦”一响。
她径直走向里间,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用麻布缠绕的棍子。
解开那缠绕的麻布,是一个剑鞘。
不似那些王公贵族剑鞘的花里胡哨,也不似皇家的庄重奢华,通体墨黑。
黑不溜秋地一块,触之如冰冻三尺的寒水,冻人心惊胆颤。
这是她阿爹生前宝剑的剑鞘,当日她去拉,只留下了剑鞘。
后来,她抱着这剑鞘颠沛流离……
奚鸢捏着剑鞘,手指从上抚摸而过,像是抚摸曾经的那些温柔岁月。
阿爹,您且再等女儿一些时日。
定为你洗涮掉这莫须有的屈辱,绝不叫人敢轻视半分,诟陷半句您这位打下大祁江山的护国大将军!
她打开长盒,取出那柄长剑。
寒光闪过,锋刃乍现,“唰”地一声,剑入了鞘。
那双清亮的眸中,却仿佛还残留着刀光剑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