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手,快要碰到那人的脸的时候。
却见男人身形动了一下。
眨眼间,即便是他没有睁开眼,便也是准确无误地扣住了她的手。
“做什么?”
温凉的嗓音浅浅而落,才见男人掀眸。
一双深眸,凝望着她。
那目光太过深沉,又太具有穿透力,仿佛要将她看透一般。
瞬间奚鸢情不自禁地心虚了一下,“我就是突然想着,你既然会易容,会不会先前那副容颜也是你易容出来的。”
“所以?”
“所以就好奇地,想要看看。”
这个男人的眼睛毒得很,就给他这样盯着,总觉得早就被他看穿,心底一阵发虚。
何况她不就是好奇么,又要对他做些什么。
“是。”奚鸢坦荡地承认。
“当真好奇?”男人重复地询问。
奚鸢不明所以,“是啊。”
“那很简答。我这是什么模样,我是没什么可遮掩,无所谓的。如果你真想看,不如呢,我们公平一点。”
“怎么公平法?”
“就是我给你撕我的易容人皮,你让我也去了你的易容,看上一看你的容颜。如此,够不够公平?”
闻言,奚鸢也不管这男人是不是说笑的,瞬间抬手捂住了脸。
这尉谨宴的容颜是不是那般清俊,她不清楚。
但是他现在顶着的这张脸,是尤非白的,尉谨宴那是知晓的。所以她定然不是这副容颜。
别说她能不能被人看到真容。
就是能给他看,万一他就是那清俊的容颜,那她不就亏了!
“不给看就不给看嘛,说什么公不公平的。”奚鸢冷哼了一声,迅速地把臀部挪了挪,远离了尉谨宴一些。
这警惕的小模样,像是随时会炸的小猫,特别是那小眼神,特像个护食的小狼崽子。
男人失笑,“听闻你叫那凉国的战神陨落,那一剑几乎是擦着他心口刺过去的,就是这回他命大,也是要了他半条命的。”
尉谨宴好整以暇,突然敛起神情,皱起眉头,仔细地打量着奚鸢,“我瞧着,你这般傻傻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将人斩落下马的。你怕不是冒名顶替人家的军功吧?”
奚鸢:“……”
她真是……为什么方才要打扰这个男人闭目小憩。
一睁眼,一开口就没有一句叫人顺心的话。
“你也去顶一个试试?”
“不然呢?人家好歹是凉国的战王,就那么容易给你一个毛头小子一剑穿胸了?怎么看,就怎么觉得有问题。”
闻言,奚鸢思索片刻,然后恍惚了一下。
仿佛当时的场面立马就浮现在眼前。
玄色的战衣,玄色的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像是暴风雨来临的大海,乌云骤聚,又黑又深,仿若一个地狱的深渊,叫人灵魂不安。
“你相不相信,有些人,有时候,生来就是死敌?”
“如何讲?”
奚鸢其实也不知道,那日的自己是如何一剑刺穿卫衍的胸口的。
她隐约记得,那个时候,那双深眸,剑锋乍过,也不知为何,卫衍失神了一下。
也就是那一下,她手中的长剑就这样送入了他的心口。
“我幼时见过他。”
“那个时候的卫衍,不过就十来岁的娃娃。但是他骑在马上,倔强的挺直后背,居高临下地睥睨着我。像是威风凛凛的将军,打量着他的猎物、战俘。”
“我仰望着他,那晚的月光很冷,和他那玄色的面具一样幽森。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和他之间,要么我死,要么我杀了他……”
那还是在落霞城的郊外,夜色四合,却只有天上的皓月和他折射幽光的面具最亮,最摄人心魄。
“我第一次见他,是在战场上。第二次重逢也是在战场,像是一种宿命,我和他之间,就一定会分出一个你死我活来。”
听了会后,尉谨宴没有问她为何会在小的时候见过卫衍,也没有问她当年究竟是如何从那卫衍手中逃脱出来的。
他什么都没有问。
只是凝眸,望着奚鸢,薄唇微掀,吐出三个字,“我不信。”
“你自然不信。”奚鸢倒并不是要需求一种赞同附和,她轻轻地耸了耸肩,“你也不会明白,不会懂的。”
不会懂,只是一个对视,便知道有种人是你天生的敌人,那种澎湃人心的震撼。
尉谨宴没有反驳,低低地“嗯”了一声,也不知这算不算是同意她说的。
车内突然陷入了沉默。
奚鸢垂着眸,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思绪早已翻飞。
尉谨宴也没有打扰她,身子微微往后靠,抬眸,目光温温浅浅地落在了奚鸢的身上,静静地凝视。
……
半夜露宿。
严寒和常山支起了锅子,给大家熬汤。
本来是大家都可以带着干粮,就着水差不多就可以过活了。
这一是大家考虑到奚鸢身子未恢复,这般随便对付,没有营养,影响身体恢复。
二是尉谨宴一同前行,这酒要喝最好,茶要吃最香的人,自然不能叫他饿着肚子。
虽说碰到口感不好的酒,他也不嫌弃,不说出来。
只是轻轻地把茶酒放到一旁,不动筷而已。
这一点,还是奚鸢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确定的,毕竟是叫人家帮忙的,总不能亏待了人家。
所以叫严寒去买了羊肉放着和一些蔬菜,这冬日也还放得过去。
羊肉不多,就不能够吃锅子了,就只是用那骨头杂碎熬了高汤。
火上架着烤了两大块羊肉,然后切成片装在了盘子里。
又往那汤锅里扔了些菜,就着馍馍饼饼的,还算是美味。
尉谨宴坐在火堆前,慢条斯理地吃着羊肉,喝着羊汤。
虽然没有说好吃,但还是喝了整整一大碗汤,奚鸢给他后来又加了半勺,他也是十分给面子的喝光了才放下碗的。
“你喜欢吃羊肉锅子?”奚鸢问。
这每回,就是在客栈或者酒楼点菜,他都是喝酒居多。
吃菜就那么几筷子,若是不注意看,几乎都瞧不出来那桌上的菜被动过。
倒是除夕那回和这回,羊肉锅子,他还吃得比较多。
尉谨宴没有回答,转过头去,看向她,问她:“你还会做什么?”
奚鸢不明其意,以为他是说自己就会这么一样,不吃这个就,没得吃了。
“我会的,可多了去了!”她傲娇地一扬下巴。
“那就拭目以待了。”
奚鸢冷哼了一声后,恍然反应过来,“就算我会,也没说要做给你吃啊!”
“那我有说要吃吗?”尉谨宴朝着奚鸢眨巴眨巴眼睛。
“那你刚刚说……”
“瞧瞧而已,又没说要吃。”尉谨宴眸色露出无辜,浮起浅浅的笑意。
奚鸢:“……”
算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这男人看起来清清淡淡的,这张嘴一点也不饶人!
她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奚鸢扔下勺子,就往旁边走了过去。
“去把她抓回来。”尉谨宴头也没有侧,只是吩咐了一声。
他旁边的严寒,一懵,呆呆地看向他。
心道,这自己为什么要听他的?
“她还没有喝药。”尉谨宴温凉开口。
严寒听后,默默地起身,朝奚鸢那边去了。
步履间,自己都还在想,自己而为什么要听他的?
这是为了苏奚鸢好,不算是听那尉谨宴的吧?
……
亥时。
人定时分。
大家都寻了个地方,靠着躺着裹着裘衣进入了梦乡。
只有偶尔的风穿过林间传来几声呜咽,和那火堆里“噼啪”的柴枝响。
突然寂静的夜里,一道尖叫声扬上了夜空。
“啊!不要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