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鹭！”
奚鸢闻声猛地睁开眼，朝马车而去。
一下子猛地掀开车帘子，瞧见廖归鹭好好地躺在马车之中，奚鸢才算是放下心来。
她跃上马车，钻进去。
还能瞧见廖归鹭还闭着眼，紧紧皱着眉头，额上是豆粒大的汗滴，“不要！不要！”
廖归鹭一声惊呼，突然一下子睁开眼睛。
瞳孔猛缩，显然是受了惊吓一般。
“小鹭？！”奚鸢伸手给她擦着汗水，从旁倒了一杯凉茶递给她。
廖归鹭缩在奚鸢的怀里，一杯凉茶进肚子，也没有立马缓过来。
等过了好一阵，廖归鹭那苍白的脸色才慢慢地红润过来。
“做噩梦了？”奚鸢柔声地问。
廖归鹭靠在奚鸢的肩头，咽了一口唾沫，闷声点了点头。
“没事的，只是一个梦而已。”奚鸢低声地安慰。
可是怀中的廖归鹭却是摇了摇头。
察觉到异样，奚鸢低头，便是瞧见了廖归鹭眼中闪烁着泪花，“怎么了？”
车内良久的沉默之后，响起了廖归鹭哽咽的嗓音，“我梦见我杀人了。”
“我杀了人……我就这样一刀，噗嗤一声，满脸都是血……”
廖归鹭说的是那日悬崖之上的事，当时她为了救薄烟，就那么一下子就解决了山贼的性命。
还不过那个时候情况危急，只有一瞬间给她怔愣。
当时的她还要救薄烟，后来又遇到奚鸢的事，根本没有时间给她反应。
但是当一切都尘埃落定之后，那在心底深处所有的恐惧便慢慢地攀岩了出来。
“林大哥……我杀人了……我……我……”廖归鹭像是想到了当时的场面，身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
虽然平日里骄纵，要打要杀的，但到底是个被廖涛保护得好好的深闺小姑娘，别说亲手杀人了，就是这般血腥的场面也应当是少有见的。
“这是你第一次杀人，是么？”奚鸢问。
廖归鹭闷闷地点头，瓮声瓮气回答：“嗯。”
倏地，她猛然抬头。
若不是奚鸢躲得快，怕是那下巴定然是要遭殃的。
“我真没有想过要杀他的。真的！可是要是当时我不……我不……”廖归鹭说到后面便没了声儿。
“若是你不杀他，那么薄烟便会死，甚至你也会没了性命。”奚鸢接过话头来。
她搂着廖归鹭，轻轻地拍着她的肩，像个大姐姐哄着小妹妹一般，“你听我说，你做得没错。”
“他该杀，也该死。你很勇敢，保护了朋友和自己。”
“可是我这几日总是梦见那个场景，梦见他满脸是血地爬起来，要杀我，还冲我咧着嘴笑……”说着，那廖归鹭仿佛是想到了梦境里可怕的画面，身子忍不住打了颤。
“别怕。你没做错的事，问心无愧，便神鬼不来。”
知道廖归鹭心里还是怕得紧，奚鸢将她从怀里拉了出来。
她握着廖归鹭的双肩，与她对立而坐。
“小鹭，这是你第一次杀人，不可避免，会留下一些阴影。但是你要记住，你做得没有错。做得很好。”
奚鸢望着廖归鹭的眼睛，坚定，“我第一次杀人，也和你一般大。”
“说来也巧，杀的也是山贼。与你不同的是，你杀了一个山贼，我屠了一个山寨。”奚鸢说这句话的时候，声线平直，面色没有丝毫的波动。
仿佛她不是在说一件瘆人的事，只是聊聊今晚的月色是否怡人。
“当年，我最亲近的人，男的被山贼所杀，女的受尽玷污。而我，是唯一活下来的那一个。我赶回去救他们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还活着。”
“我第一次杀人，屠了满山寨的人，不后悔。哪怕那之后的日日夜夜，我也做着噩梦，我也不后悔！”
“若是一定要说后悔，我所唯一后悔的，是没有能够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保护好他们。”奚鸢那沉寂的眼眸仿佛燃烧了一片燎原的火，沉寂地燃烧着，能够烧到灵魂深处。
“所以小鹭，我说你做得没有错，很好，很棒。因为你保护了薄烟，没有造成你这一生之中的遗憾。”
奚鸢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记得，你杀的是该杀的人，没有什么可害怕的。你应该是骄傲的！等你回了墨都，你可以自豪地告诉你爹，你杀了一个山贼，救下了一个姑娘！”
“你知道吗？你这才是英雄之举，是顶天立地的须眉！”奚鸢冲着廖归鹭竖了一个大拇指。
车外。
一抹黎色立于马车外，静静地听着车内奚鸢的话。
特别是听到她说，她与廖归鹭一般大，却屠了一个寨子的山贼时。
月光下，那深眸浮动浅浅异样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