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小姐她不是亡国的人!她不会的!小姐她自来就菩萨心肠,断然不会灭了天下的!师父!这一定有什么不对的!”
苏南风不住地替苏奚鸢解释。
“她才六七岁,便能从死人堆里救出悟风。她这般心地善良之人,怎会做出您口中所说的那般事呢?”
“悟风……”无影瞧着平日里沉静的苏南风,一遇到苏奚鸢的事,便立马乱了分寸,心中甚是担忧。
他长叹一口气,“命格如此,为师也只能和你说到这个程度。再多,便是为师也承受不住了。”
“你若下山,为师不阻你。但你要答应为师,可护她左右,但你要以天下苍生为重,切不可为她做出逆天之事,她是天命之人,自有道路可走。凤凰涅槃,终有一劫。你若强行改之,恐日后加倍于身,便是受不住了……”
“倘若你做不到,为师便是废了你,也定然不会放你下山去的。”
“可是师父,悟风不明白。”苏南风满心的疑惑,为何明明心存良善,保家卫国的苏奚鸢会成为那亡天下之人。
更不明白无影说的凤凰涅槃又是怎么回事?
放他下山,却又不让他为她承受……
“你既想不明白,便就在这佛前跪着冥想。何时想明白,何时起来。何时悟了,何时下山……”
说完,无影重新拿起了犍稚,敲起了木鱼,“咚咚咚”的声音,混着诵经,仿若禅音入耳入心。
……
允州城。
衙门外围满了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的。
听说皇上亲自来了允州,都探着脑袋往那衙门里头瞧着,想一见龙颜。
也都纷纷心中欣喜,终于等来了皇上,为他们做主。
都欣慰得喜极而泣,想着这一回,他们允州城的百姓终于能够得救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允州知府徐安欺压百姓,毒害朝廷重臣,为逃法网,陷害妻女,天理不容。又私自克扣朝廷赈灾银粮,致死允州一方百姓受苦受难,流离失所,罪不可恕!故判三日后斩首示众!其平妻徐孟氏,心歹毒之,犯下重罪,同罪论处。其原配发妻嫡女,因被休除名,与徐家无关,也未作恶,反而搭棚施粥,心向善之,故不加其罪,并赐宅院一座,与允州百姓同享补足赈灾银粮。而其子年幼,稚子无辜,免其罪。若有作恶,打入大牢一并论处。钦此。”
“皇上圣明!”
“皇上仁心!”
“五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衙门外的百姓跪倒一片,连声高呼翟睿霖宅心仁厚,圣明仁心!
“皇上当真是个明君啊,不仅没有怪罪徐小姐和夫人,还加恩赏。就是那儿子也未曾加罪,可以说真是仁心良善啊!”
“是啊是啊!若是旁的人,横竖一家,谁管啊!”
“可不是呢……只是可惜了薄家……”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前允州知府薄家,兢业为朝廷,护顾于百姓,可谓清流贤仁。薄家一脉为允州百姓散尽家财,其心感天。特将徐府,原薄府还与薄氏遗女薄烟,并赐黄金千两,良田百亩,建祠堂为薄家永享香火。钦此。”
云公公宣旨之后,所有的百姓又一片喜极而泣,纷纷跪地谢恩。
说是翟睿霖英明决断,也跪天说是苍天开眼。
而此时被百姓人人称颂的翟睿霖却在允州衙门的大牢里。
这牢里头,阴冷潮湿,一股子的霉味儿,还加上许是很久没人打扫,空气中飘荡着其他的馊味儿以及旁的乱七八糟的味道混在一起。
只是男人却没有半分迟疑地抬脚朝前。
走到一个牢房前顿住了脚步,“就是她吗?”
“回皇上,是的。”狱卒诚惶诚恐地回答。
“开门。”
翟睿霖沉声吩咐,这阴森的大牢,冷风吹过,更显得男人浑身透着冷意。
那狱卒开门后,便一脸神色复杂地侯在了一旁。
男人抬脚走近牢房,走向那角落处。
恶臭混着腐发霉的空气扑面而来,翟睿霖顿时脸色一变,驻足之后,往后退了两步。
这个时候,那狱卒才连忙上前,“皇上,此人不能自禁,是以浑身脏乱恶臭无比,不如皇上移步?”
“怎么回事?”
好端端的一个人,竟然会不能自禁的地步?
“回皇上,她手筋被挑,双腿已废,也说不出话来,就只能窝在那个角落等死了。这兴许是作孽太多,所以发现难逃其罪,就把自己折腾成这样儿了吧。反正……她送进来就已经变成这样儿了。”狱卒连忙撇清关系,“皇上明鉴,我们可不敢动用私刑的。”
翟睿霖退出了牢房,神色阴沉。
“我做的。”奚鸢从暗处缓缓走出来。
她迎着翟睿霖审问的目光,坦白也坦然,“就是她下毒送的东西到房间,小鹭吃了险些送了性命。虽然小鹭现在安好,不是因为她手下留情,而是小鹭命大。不可磨灭她下毒害了小鹭的事实。”
顿了顿,“凡是伤害我在乎的人,我都必将加倍还之。”
这狠戾的声音混合着这牢狱中的回响,仿佛是从那幽幽的地狱隧道之中传来。
倒是叫那狱卒背后升起一阵恶寒。
“你做的?”
翟睿霖微微有些讶异。
从前的苏奚鸢睚眦必报,绝不吃亏他是知道的,但是这般狠厉的手段,他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挑断手筋,废了双腿,还聋哑了她,活着,却生不如死……
“我做的。”奚鸢点头,再次肯定回答。
翟睿霖望着她那双在黑暗中亮得叫人心慌的双眼,一些念头从心底浮现,像是滋长在这黑暗。
“是不是……”情不自禁的,他的声音都开始发紧,“不管是谁,只要伤害了你心中在乎的人,你都不会原谅,并且加倍将痛苦还自彼身?”
“是。”奚鸢干脆回答。
“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朕伤害了你在乎的人……是不是……你也会像对待她一般,同样的方式来对待朕?”翟睿霖缓缓抬手,指着牢房中孟灵儿,缓缓地发问。
两人站在黑暗之中。
光从那小小的窗户打进来,尘埃在那缕缕的暗光之中飞扬。
苏奚鸢凝望着翟睿霖,抿唇沉默半晌,红唇微启。
声音穿透幽暗色,“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