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睿霖进屋之后,奚鸢起身,从简华章抱拳微微弯腰。
一是表示感激,二是望他心安。
然后她才进的那禅房。
只见奚鸢进门之后,云公公便出来了,站在门口处,谁也不允许靠近。
房间内。
翟睿霖端坐在那椅子上,瞥了进门后安静站在那儿的苏奚鸢,“你准备在这云影寺做个摆设?”
奚鸢:“……”
“职责未尽,不敢。”她抱拳鞠躬。
“一走了之五年不回,回来不足半年便上演一出诈死,还有你不敢的事?”翟睿霖冷哼了一声。
奚鸢语塞。
诈死之事,奚鸢可以事无巨细所有的考虑与想法都说给他听。
但是一走了之五年不回……
这件事,唯独只有这件事。
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又以什么样的心情去开口。
也或许,她并没有那些话本子里头的戏子演的那般可以有那么强大的内心,刻骨铭心的伤痛可以完全装作云淡风轻。
不可能的……
她没有办法不带丝毫的情绪和翟睿霖说这件事。
她做不到。
话落,翟睿霖瞧见苏奚鸢的嘴唇动了动,最后垂眸,神情难过。
思忖方才自己说的话,反应过来刚刚自己说了什么。
明明是他们之间跨越不过去的鸿沟,平时躲都来不及,为何他却突然提及?
翟睿霖瞧着苏奚鸢那神情,内心微微有几分懊悔。
只不过那句“对不起”,他又说不出口,只好低低咳嗽了一声,“说吧,你这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言,苏奚鸢深呼吸一口气,气息恢复平稳,“我在允州知府徐安的书房发现了他与沧州驻守的私通信件。是沧州驻守克扣了朝廷赈灾银粮,然后到徐安这儿再克扣一层,分到百姓手中就更加所剩无几了。”
“我在和百姓了解的时候,发现了干涸的河床,看着那河床似乎也不至于一两年不下雨就能够全部干涸,滴水没有的情况。问了之后,才知道这河流通向那允州城外,是几年前才突然水量巨减的。就像是一夜之间,没了。百姓都传说是他们得罪了龙王爷,叫龙王来一夜吞走了水。”
“顺着那河床我找到了这云影寺的山脚,据说这云影寺的这山上视野最好,所以便上来看看。”
这套说辞,奚鸢在心中思忖推敲了许多遍了,既要把事情说得合情合理,又不能给翟睿霖挑出任何的破绽,而且要是他起疑,去问任何人都能够对得上的。
“听说你去了那悬崖边了,不知道你有没有看到一个很大的湖泊?”奚鸢望着翟睿霖问。
“湖?”翟睿霖微微拧眉。
他先前一心都放在那苏奚鸢可能掉下了悬崖,哪里记得周围哪里有湖。
不过他还是微微颔首,“好像是,怎么了?有问题?”
到底还是认识翟睿霖这么多年,在一些习惯性的动作神情还是改不掉的。
见男人眉眼半垂,舌尖微微触及薄唇,微微颔首,奚鸢便知道,他其实并不清楚那是否真的有个湖的。
不过湖在那儿,也不会跑,她也没有拆穿他,继续说:“我问过云影寺的僧人,据说那儿的瀑布并非如今这般远远地瞧着只有一两指宽。而是如垂下的珠帘,似满挂回廊。”
“好像说,当年我们去的那个山谷,还曾在允州颇有盛誉。都是前来观看瀑布的,觉着那山谷滋润灵气。”
奚鸢没有直接说结果,就说了一些当年的景象。
不过以翟睿霖的聪明,自然会联想得到的。
“所以,你是觉得,那个湖的存在,才导致了允州城在面临不下雨的时候,旱灾严重至此的根本原因?”翟睿霖很快地反应了过来,“没有了水源,加上银粮的克扣,以至于允州城这么多年的旱灾……”
见翟睿霖反应过来,跟上了她的逻辑思维,苏奚鸢点头,“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所以我想……”
“把水源重新引进允州城。”翟睿霖接了话头。
两人说话,配合得可以说是无缝衔接。
像极了从前,两人默契十足,不需要言语。
气氛在无形之间缓和了不少。
只不过这样的缓和的氛围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见翟睿霖重新沉下了脸来,“那为何尉谨宴会掺和在其中来?”
翟睿霖就差问一句,为什么尉谨宴会和你在一起!
怎么哪儿哪儿都有他的身影在,又不是鬼魅缠身!
最终还是问了回来,奚鸢的嘴角抽了抽。
“那什么,其实……”
“等一下。”翟睿霖突然抬手,锁眉思索了片刻之后,抬头,正襟危坐地望着苏奚鸢,“你从头开始说吧!”
从头?
奚鸢:??
下一刻便听闻翟睿霖道:“从你认识他开始,一一的都给我说清楚了。”
翟睿霖这神情语气像极了长辈在训斥一个交友不慎的晚辈,又像极了一个丈夫在质问审讯一个似与人有奸情的妻子。
只是他忘记了,这两种,他都算不上。
更忘记了,奚鸢打小就最厌烦人家对她与人交往问长问短的。
如果当初她是个听人说,听人劝,听人训的,就不会还一意孤行地非要与他那般贴心贴肺地相处了。
尽管苏奚鸢内心有些抵触与翟睿霖这般的盘问。
犹豫了一会儿后,她缓缓道,“我也是回来墨都才见过他的。还是许开文请我过府上才见过他的。后来我们回来的时候遇到刺杀,他替我挡了一下。之后就是我被人陷害入狱,他站出来替我洗清的嫌疑,还我的公道。”
“后来和小鹭出门上街的时候偶然有遇到过,再后来除夕宫宴上你也见过他了,那晚上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墨都,也挺可怜的。当初他替我挡了一下,也没好好谢谢他,就一起吃个饭,守个岁过年了。反正严寒常山他们都在,多一个人也热闹。”
“至于怎么会和他在这里遇上,是我们在出了墨都之后,遇到刺杀,紧接着又遇到山贼,我差点掉下山崖。幸亏有去沧州的他搭手相帮,救了我。”
苏奚鸢按照时间顺序调减了“重要的”刺杀啊,遇害这样的事,排列地说给了翟睿霖听。
“为了保证简大人和薄烟能够安全地抵达允州,所以请他帮忙,我们兵分两路。我们在明,让简大人和薄烟他们暗中绕远路往允州赶。这才有了他到允州耽搁了一阵。”
“后来我和廖归鹭在徐府被人下毒,也还是他及时出手,才使得廖归鹭没有就这样丢了性命的。”
“不过他这个人,清清淡淡的,简大人来了之后,他就走了。我也是前两日来云影寺才知道他这段时间都住在云影寺的。不过看样子,他似乎与云影寺的住持颇有几分渊源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到了允州顺道来拜访无影大师。”
说完之后,苏奚鸢瞄了两眼翟睿霖。
只见他紧锁着眉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不过倒是没有不信。
“他会武功?”
“也不算,他武功一般,就只有轻功挺不错的。所以才刚好能够救我。”苏奚鸢睁眼说瞎话,不过想了想,当初尉谨宴就是这样告诉她的,于是便又理直气壮了许多。“想想他这样的人,行走江湖,应该会一点功夫才算正常。照着他这般受欢迎,轻功好一点,若是遇到不想见的,直接飞了就是,也没人能够得了他。”
简而言之就是,他尉谨宴会点功夫,轻功不错,这完全说得过去。
翟睿霖顺着苏奚鸢的说法这么想,也没有怎么起疑。
只是突然问了一句,“他知道你的女儿身吗?”
被这么突然一问,苏奚鸢噎了一下。
对上翟睿霖审视的眼神,她抿了抿唇,沉默许久之后,皱紧了眉头。
一开口,还是选择了欺骗,“我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
顿了顿,道,“应该不知道吧。你看他清心寡欲的,要是知道我是个女的,就我这长相,他能够搭理我?怕不是要立马避之千里?”
翟睿霖想了想,也是。
那尉谨宴姿容出众,又才绝无双,确实是有几分傲气的。
他这般想着也微微地点了点头,放下了心来。
却在下一刻,突然僵住了嘴角的弧度,望向苏奚鸢的眼神突然凌厉了下来。
“你的意思是……他见过你的真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