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府。
蒋雄从宫中离开后,回府的路上,都是步履轻快的。
“再快些!”他不住地催促着叫马夫再快些。
夜深人静的时候,只听见马鞭落,马蹄声嗒嗒而过。
到了蒋府,他一路前行,都是带着笑意的。
“老爷,妾身为您准备了醒酒汤,您先喝一口?”夫人迎上前。
却见蒋雄摆了摆手,径直往蒋崇义的院子而去。
他去的时候,蒋崇义正坐在院子里,旁边放着一坛酒,手中握着一柄大刀,细细地擦着那刀锋。
瞧着他擦刀的神情,蒋雄那心里头叫一个心疼啊。
“崇义啊!”他抬脚跨进院子,坐到那石桌的对面,叫人拿了杯子过来。
拎过那坛酒,倒了两杯,一杯递给蒋崇义,“来!喝!爹陪你喝!”
蒋崇义放下那刀,抬头看了蒋雄一眼,瞧出了他爹的好心情,“今日宫宴之上,可有什么好事?”
“来!”蒋崇义举杯,“干了这杯,爹再与你好好细说!”
蒋崇义倒是一脸茫然,不过喝酒,他如今倒是只能喝酒了。
他接过那酒杯,与蒋雄碰杯之后,仰头一口便饮尽。
方“啪”地一声拍在了桌上,“爹,咱能换个大碗喝不?”
这一小杯一小杯的,简直太没趣了。
“行!你想换大碗,咱爷俩便换大碗!你要是直接抡坛子干,你爹我也陪你!”蒋雄抖了抖袖子,将那宽袖撸了起来,大有要陪他用坛子干酒的架势。
“爹,你这关子卖够了,也该说说了吧。在宫里究竟遇上什么让你这么开心的事儿?”蒋崇义放下那碗,倒是开始好奇起来。
“儿子啊!”蒋雄身子微微前倾,“我和你说啊,安乐侯府的日子到头了!”
闻言,蒋崇义的兴趣立马就来了。
他坐直了身子,“爹,此话怎讲?”
他能够变成今日,全拜那安乐侯府的崽子所赐。但是奈何他是太后的亲侄子,有太后和静妃娘娘撑腰,即便他腿变成这样,也奈何不得他半分。
如今听到安乐侯府的日子到头了!
这心潮立马汹涌澎湃起来,将酒碗推到一旁,“爹!你快与我说说!”
然后蒋雄便将今日在大殿之上,那廖涛说安乐侯刺杀林檎的事,最后由廖涛和苍梧督办查办的事,细细地与蒋崇义说了个一清二楚。
“放心吧儿子,会有人替咱们教训那安乐侯府的人了!”
他动不得那安乐侯府的人,可那镇国公府的人可未必。
他安乐侯府的世子是天之骄子,那镇国公府的小姐可也是天之贵女,瞧吧,那廖涛就这么一个女儿,动廖归鹭就是动他的命!
如今又有一个不怕他安乐侯府的林檎,就看他安乐侯府这回还能怎么逃!
“爹!咱不能等着镇国公和那林檎替我们收拾那玉家父子!”蒋崇义突然面色一凛,一手搁在那桌上,夜色下,目光如注。
蒋雄闻言,神色也凝重了起来,“你的意思是……?”
蒋崇义的身子又往蒋雄那边靠了靠,两父子的头几乎靠在了一起,蒋崇义伸出了手,竖起手指头,“那什么,爹,你好好地打听打听,林檎打从回墨都那天起,特别是玉成风和那什么先锋在东流阁那茬儿之后,林檎都遇到过哪些麻烦!”
“然后,我们将能扣在安乐侯府头上的事儿,全都扣过去!我就不信了!他安乐侯府这回还能够逃得过去!”蒋崇义眼底闪过幽光。
这个仇,必须要这样报了,他才解恨!
……
公主府。
“公主?”秋水低低地唤了一声。
闻声,翟芮兰才缓缓地抽回神思,侧眸看了秋水一眼。
只见秋水没有说话,只是怔怔地看着一处。
顺着秋水的目光瞧过去,落在了桌上的盆栽上。
只见那盆栽上刚打的花骨朵儿,全给她无意识地全剪落了下来。
“公主可是在想今日宫宴上林将军他们针对玉家的事?”秋水担忧地试探询问。
“我想这事做什么?”翟芮兰不以为意,“一个不成器的舅舅,一个不成气候的弟弟,还有一个生不出孩子的姐姐,有什么用处?摆着也是浪费粮食,不如没了的好。”
“可是公主,太后当真舍得?”
“舍得舍不得,往往都是在一念之间的。总有一日,会舍得的。”翟芮兰在这一点上毫不担心。
毕竟那是她母亲,要说了解,这世界上还真没比她更了解的人了。
“那公主所忧虑的是何事?”
说到这个,翟芮兰这才眸色微闪,又陷入了沉思。
沉默许久,就在秋水以为她不会开口的时候,掀开了红唇。
“还记得今日在那城楼之上,与皇上随行的队伍中,有几个与林檎靠得极为亲近的人吗?”
“奴婢记得,识得两个,是与林将军一同去允州的两位先锋。”
翟芮兰摇了摇头,“本宫说的是另外两个。”
“另外两个?”
秋水满脸的疑惑。
“对,另外两个。”翟芮兰眸色凝重,又仿若思绪飘向了远方。
那个简华章马车上的车夫,不是旁人,正是当年玄铁军中的一员。
虽然翟芮兰不识得玄铁军的人谁是谁,无法完全对号入座。但是论面容,她基本都还是有那么几分印象的!
还有苏南风,虽然他出了家,剃了度,但从前一直跟在苏奚鸢身后头,谁要是敢动苏奚鸢分毫,他就能够削了人脑袋去。
她不会认错的。
两个玄铁军的人,重新聚到了林檎的身边……
何况其中一人还是只认苏奚鸢的苏南风。
翟芮兰陷入深思之后,想起了翟睿霖对林檎的特别,每每遇到林檎即便再生气也会偃旗息鼓下去。
她想到了翟睿霖去年年关,突如其来的生气,又突如其来的龙颜大悦。
还有护国将军府,还有苏京墨的宝剑,还有夜合宫……
所有的一切,一切的种种,都无不与她暗自着什么。
于是,翟芮兰从心底滋生出来一个大胆的想法来!
“秋水!”她突然面色一喜,如丝如媚的凤眸竟泪花闪烁,失态地握住了秋水的手,像是久漂大海的溺亡人,终于抓住了一根稻草。
一向沉稳如静的翟芮兰,竟然在这一刻,像个孩子一般落了泪。
“秋水!她活着!她活着!她还活着!”
“她回来了!”
“对……是她回来了!”
“天不负我,我终于还是等到了!”
这是鲜少的,翟芮兰没有用“本宫”,而是用的“我”。
那双凤眸里,闪烁着光亮,如黑夜中的星辰闪烁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