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范围内,男人身形微微一顿。
只不过尉谨宴只是顿了一下,便抬脚继续朝前,径直离去,没有任何回应。
等男人离开之后,尤非白才脸色一垮。
上前坐到苏奚鸢身旁,探了探她的脉搏,确定没有问题之后,才骂骂咧咧地瞥了一眼门口:“整得跟自己多了不起似的。本座何时答应过交不交给我!再说了,她怎么样,要你教!本座的人,自然会负责到底的好么!搞的偏数还成了正数似的!”
“一天天的,一张死人脸,跟全天下都欠了金山银山一样!又不是你家的下人,拽什么拽,还使唤什么使唤!”
“真是不知道哪里来的脸,在本座的地盘,还跟万千簇拥样样的!”
“本座倒要看看,你能够嚣张到何时,迟早本座叫人收拾了你!”
尤非白一边叨念着,一边拎过旁边的酒。
倒的时候,才发现滴酒未剩。
刚刚泻下去的郁闷,突然又窜了上来。
尤非白握着那酒壶,眉心突突突地跳着,深呼吸一口气,才没将那酒壶砸出去。
转过头,他瞧着苏奚鸢,“你是去偷人了,还是去偷别人家崽子了,给整成这副模样。”
“翟芮兰死了。”奚鸢望着尤非白,一开口的第一句话,便是说的这个,“她握着我手中的剑,自己捅了自己一剑,也没有吃护心丸,一心求死。”
“哟?怎么,是要跟那尼姑伉俪情深呢?要殉情?”尤非白面带好笑地就坐在了软榻前,单腿支起,胳膊搭在膝盖上。
“她说,用她的命偿我娘的命。”
无非就是想让她到时候,不要伤害玉簪的性命……
“怎么?母债女偿?”尤非白倒是面露诧异,“倒是看不出来,不懂礼义廉耻的人,竟然还有这份孝心?”
“我没有想过要玉簪的性命。”
这尤非白就不明白了。
“那你做这些,闹着好玩儿?”
在尤非白的世界里,看着不爽的,杀!
让他不爽的,杀!
就是不顺眼的,杀!
省得碍眼影响他的心情。
可是对于苏奚鸢不一样。
“你不懂,有些时候,死并不是让人最痛苦的,反而会变成人最好的解脱。我要留着她……”奚鸢顿了顿,“生不如死!”
尤非白愣了一下,思绪千回百转,确实想不太明白。
在他这前半生,并没有失去过什么重要的人和东西,所以不懂得,失去最重要的东西,远远比死更能够让一个人痛苦。
“行吧,你想如何便如何。你想如何,便如何。”尤非白并不是很明白,不过他乐意顺着苏奚鸢的心思,她想怎么样,基本上都是顺着的。
“我这药效是多久?”
尤非白侧眸看了奚鸢一眼,“还有两个时辰吧。”
“尉谨宴的随从柯亭你认识么?”
提到尉谨宴这三个字,尤非白顿时没了好脸色,“嗯”了一声。
“那你差个人去找他,让他趟护国将军府,找广寒,告诉他我明早便回去。让他们不用担心。”
尤非白继续“嗯”了一声,片刻之后,他突然凝眸回头,“那是尉谨宴的随从,我怎么叫得动?”
“还有你红阁阁主叫不动的人?”奚鸢扬眉,“何况,你与尉谨宴都是老熟人了,借个人,还会有问题?”
从很早之前,她就觉得尉谨宴跟尤非白之间的关系非同寻常。
这也是她一直对尉谨宴并没有拒之千里的设防的缘故。
今日之事,就尉谨宴和尤非白之间对话的语气,更是证实了这一件事。
尤非白跟尉谨宴之间的关系,随意,简单,比她跟尤非白认识更久,相交更深。
只是尉谨宴是什么样的身份,能够让尤非白对他都敬而远之,无可奈何?
……
翟芮兰死了。
可是她的封号已经被虢夺,何况她是戴罪之身,是连入葬皇陵的资格都没有的。
好在她留下了遗书,说是希望她死后面朝何方,能够安葬在何处。
而玉簪为了满足翟芮兰的遗愿,立马吩咐了下去。
待吩咐差不多,才转过头问翟睿霖,“皇上对此,可有什么异议?又或者觉得她连入葬此处的资格都没有?”
翟睿霖其实本来是以为玉簪是一定要把翟芮兰葬进皇陵的,毕竟皇陵这个地方,就算是再低调,也是会叫人知晓的。
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到时候文武百官,百姓万民都会捏着这件事说个不停了。
既然玉簪没有坚持在皇陵,他还有什么意见的。
好歹翟芮兰是一国公主,也不能太寒碜了。
“朕会立马安排人着手去办,在各种规格都按照公主的仪仗陪葬。”翟睿霖说话的时候,看向了云公公,意思便是将这件事交给了他最信任的云公公负责。
话落,顿了半晌,又突然道,“只不过……此事尽可能叫越少的人知道越好,还望太后理解。”
语气带着沉重与为难。
玉簪面无表情,沉闷地“嗯”了一声,挥了挥手,“今夜哀家要留在公主府,皇上明日还要上早朝,就请回吧。”
这相当于是逐客令了。
翟睿霖虽然心中有些不满之意,但翟芮兰死,玉簪没有大闹一场,已经让他少了很多烦忧了。
此时还是刺激不得玉簪,他微微颔首,“那朕将云公公留下,若是太后有任何要求想法,吩咐云公公便是。”
玉簪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转过身,挪动着脚步走到翟芮兰跟前。
她蹲下身,伸手将翟芮兰缓缓地抱起来,搂在怀里。
手轻轻地抚上翟芮兰的脸庞,垂眸,那凤眸中流露出来母亲的心疼与怜爱。
虽然玉簪如今也才不过四十余岁,可终究是娇生惯养的女人,翟芮兰怎么也是成年女子,她想要抱起翟芮兰来,明显是吃力十分的。
可是她却是厉声斥退了所有的人,硬是咬牙将翟芮兰抱着步履蹒跚地走向了房间内,把她放在了软榻之上。
短短十几步的脚程,玉簪抱着翟芮兰硬生生地走了两刻钟那么久。
甚至中途两三次跌倒,膝盖是“咚”地一声跪在了地上。
那声音,听得在场的人心头一颤,更是胆战心惊……
这一刻,她不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只是一个失去爱女的母亲!
此时的玉簪因为这前后的事全堆在一起,又加上有翟芮兰的亲笔信,她并没有怀疑翟芮兰以死谢罪这件事。
直到不久的后来,在那阴暗的牢房之中,苏奚鸢笑着告诉她这个事实,玉簪猛然反应过来,当场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