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哪，家在哪。
李闻声嘴里反复念叨着这六个字。
随后起身，离开办公室，与门外的秘书打个招呼就乘坐专用电梯离开公司，他没有直接去秦虎选定的地址，而是走了两条街，来到一处转角处的小商店门口，看着两个差不多六十多岁的老人下棋，还没蹲到三分钟，坐在路这边的男人就从口袋丢出十块钱，看着半眯着眼睛靠在墙上的老人，笑骂道：“老钱，我这回认输，等哥回家吃个饭，然后与你杀上几局，就不信不能赢你。”
笑起来露出两个大门牙的老钱鄙夷道：“你老小子晚上都不得劲，哪会赢我，要不让你家闺女跟我杀上几局，我看那小姑娘不错，是个好生养的，让她嫁给我侄儿不错。”
老人翻着白眼，临走前对着地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液。
李闻声嘴角扯了扯。
老钱怡然自乐，对男人骂骂咧咧毫不在意，迅速踹起十块钱塞进上衣口袋，又看旁边低头研究棋局的李闻声笑道：“怎么有空来这里。”
李闻声直径坐在凳子上，无奈道：“有点心烦，有些事想不通，所以就出来透透气，走着走着就来到你这里了，您老身体还好吗？”
“还行。”老钱点头，随即看着李闻声，认真嘱咐：“你也别太拼，现在到了该放权的时候就放权，身体重要，当年你可是一个好苗子，如果不是那次行动，你也不会提前离开。”
李闻声无奈道：“没办法的事。”
老钱不再谈论这事，默默摆棋道：“下一盘。”
李闻声从口袋拿出一张崭新的十块钱，放在棋盘边上，道：“正好烟抽完，赢点钱买烟也好。”
“就怕输的连裤衩都没有。”
说完又对着商店里面看书的年轻人说道：“小华，拿包烟出来抽。”
两人各自摆棋。
小店有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拿出两包烟，放在棋桌边上，随后双手抱着脑袋唉声叹气。
老钱拆开烟，丢给李闻声一根，又看着旁边垂头丧气的小华，笑道：“小华，这次没考上医学院没关系，再复读再考。”
小华看着老钱，眼神却无意瞄着李闻声，很不满道：“说的简单。”
老钱苦笑，指着象棋，横眉怒目道：“你就算考不上医学院当不了医生，又能算什么事，现在又不是考上大学就可以拿派遣证回家吃皇粮的年代，而且吃皇粮也需要相对应的本事，可惜你没有。”
小华下意识道：“难道你有。”
老钱拍着小华的肩膀，意味深长道：“我是没有，你不也一样没有，你真的以为医学院出来的人就能当医生，以为当上医生就能成为名医，你要知道名医都是从众多医生当中脱颖而出的，那是有真本事真智慧的人，就像他们做一个复杂的手术，首先要根据患者的病因和病理来推断手术的风险，其次就是在手术中拿出真本事，全方位控制各方面，因为主刀医师就有这个责任，可以说患者能不能活着全靠主刀医师的掌控性，我指的不只是对助手等人的指挥掌控，还有对患者的掌控。”
小华眼神疑惑，估计听的一知半解。
老钱也不管他有没有听懂，继续说道：“象棋，门道很多，比手术还要复杂，好好研究象棋很有必要，你试着想想，如果能把象棋走位或则精神套用到手术当中，是不是觉得手术会简单许多。”
小华摇头：“不觉得。”
老钱笑着点头，这人还不算傻，挥手让他继续去看书，又开始与李闻声下棋。
李闻声把玩着手中刚杀的棋子，抬头看着老钱，直接说道：“我公司最近有个项目，有个年轻人想要我投资他的项目，他的计划还不够惊艳，但也足够我投资，只是我有些犹豫。”
“犹豫什么。”老钱没有询问是什么计划。
“犹豫什么，我怕他太过投入。”李闻声无奈道。
老钱听到这句话，有些意外，投资人不都怕被投资人不投入吗？为什么李闻声会担忧这个。
李闻声继续道：“其实太过投入工作是件好事，只是他要做的是临终项目，还因为他还年轻，我怕他深陷当中，难以自拔，您老应该能想到，一个年轻人天天接待临终患者，然后亲手送他们离开，这种感觉会崩溃，我怕毁了他。”
老钱思考片刻，缓缓开口道：“当年我们都是空降的人，那次任务都不抱着必胜以及必死的决心，可是我们都是被幸运眷顾的人，我们活着回来了，为什么我们能活着回来，难道是敌人的思维不够灵敏，还是敌人太笨，都不是，是我们的战术和信念，以及对人世间的眷恋。”
李闻声漠然，老钱这个比喻太真实，真实的可怕，老钱继续道：“那个年轻人不错，懂得为老年人考虑，这是好事，如果你觉得可以投资，就投资，不可以就算了，我说话只是站在局外人以及老年人的立场上，你不要被影响。”
李闻声没有出声。
老钱也没有再说。
两人认真下棋，不会儿老钱胜出，他拿着钱，李闻声则拿着烟告别。
老钱看着李闻声宽厚的背景渐渐远去，眼神朦胧，当年他还是班长的时候，初见李闻声时，他就认定他的人生会因李闻声而有光彩夺目的一笔，事实证明，李闻声确实是他人生中最不能少的人，都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李闻声这个兵，他养了几年，真正到那种需要的时候，李闻声果不其然，以优异的成绩让他刮目相看。
好马配好鞍。
就是这么简单的事。
而现在的李闻声早已是成功人物，老钱也告诉过他，资历与品德，才是择选人员的标准，他们这样经历过几起生死战斗的人，很多时候，直观的感受都不能信，但在某些时刻，这种感觉又好比女人的第六感，非信不可，所以老钱希望李闻声不要把当年的老一套用在创业路上，李闻声也听取老钱的建议，才有圣恩崛起的神话。
李闻声走到秦虎定的酒店，临近门前打个电话给王翔宇：“进展的如何。”
王翔宇说道：“思维迅速敏捷，言语逻辑性强，只是有些锋芒毕露，还要多多打磨才行。”
“你觉得他这个建议如何。”李闻声刚说完这句话，那边会议室外的王翔宇就有些诧异，李闻声虽然会问这种事，可眼下苏武这个项目，可是他亲自认同的项目，怎么现在会问这样的事，不过他还是老实回答：“建议很不错，只是我觉得这个项目还有个很大的漏洞没有填补。”
李闻声走进酒店，坐在沙发上问道：“你是说国家相关部门那边。”
“是。”简洁而有力的回答。
李闻声默不作声。
事实上他也知道这块是件很难办的事，这也是他一时不敢拍板的缘由，外人都知道他雷厉风行，做出的成绩令人刮目相看，但又会有几个人去想他在决定某件事前，会考虑多少因素，会有多少个日夜不眠不休，将所有可能发生出的漏洞给填补或则想到拍板之后带来的所有后果，这也是他为何能成功的原因。
许久之后，李闻声才道：“先静观吧，你把电话给开着，我先听听苏武接下来的话。”
“好。”王翔宇把电话握在手中，没有刻意放在裤兜里，走回会议室，示意停下来的苏武继续，苏武点点头，刚好看到玻璃门上反射出来的图像，顿时有些狐疑。
王翔宇没挂电话。
能让他起身说出停下会议的人，只有董事长李闻声。
苏武只想到他这个人。
也只有这个人，才能让把工作摆在第一位的王翔宇说出那番话。
苏武心中有些悲哀，李闻声果真是虎狼之辈，谨慎这词都不足以表达他的性格，看来接下来的话必须精简，也必然需要抓住核心，这样才能让李闻声等人下定决心。
“可能在十年前或则二十年前，老有所依是所有老人的心愿，但是现在却已经成为老有所医，医院的医，如何才能让这个医成为依然的依，这是咱们国家接下来的重点要事，也是我想做的事。”苏武说完后，看着苏钱坤道：“这位是我的兄弟，也是我的合伙人，现在由他向各位阐述一下我的思想观念。”
苏钱坤也不客气，按下电脑的某个键，顿时投影仪上呈现出黑屏，紧接着分化出两个屏幕，随后左边屏幕出现几位老人独自在家的真实生活，另外右边同样也是相同的人，不过他们已经进入到安宁病房当中。
苏钱坤笑道：“希望大家先看完这段简短的视频，我在详细阐述临终关怀所带来的好处，该如何让老有所医变成老有所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