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眼小僧讲的比较笼统,但是在场之人但凡具备想象力的,都能想象出那个可怕场面。
那个叫做洪寿的家伙伸出脚,一点一点将鸡眼小僧的手指碾碎,每碾碎一根,洪寿就发出一声狞笑,鸡眼小僧则发出一声哀嚎……
“欺人太甚!小鸡大师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讲?你当时要是跟我讲了,我怎么都要上门跟洪家讨个公道的!”罗璘气愤的一拍床头栏杆,道。
小鸡摇摇头:“故问不在,我不想惹麻烦。而且,我知道那个洪家不好惹,万一再来一次上回那种场面,法兵寺还能不能撑过去,就不好说了。”
鸡眼小僧说的是被郭家围寺的那一次。
那一次也确实是法兵寺最危险的一次,几近遭遇灭寺之灾。
故问目光平静,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波动,只是问了一句:“那你到底算没算错?”
鸡眼小僧一梗脖子:“挨打我认了,但是说我算错,我不认!这个女人命身强,官杀弱,而且八字中女命用官,局中食伤旺又见官,这就是一个典型的克夫且多次离婚的命格!如果说只有一种迹象我还不会这么说,她可是命格中好几处都流露出这种迹象!我绝对不会算错的!算错了,我愿意拿头抵偿给她!”
罗璘也悄声道:“江湖上一直有传闻:洪家老太婆死了丈夫之后确实跟两个男人有过一些苟且,只不过她一直很谨慎,谁也没有切实证据。后来她老了,加上养子在海外成了洪门大佬,就更没人提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小鸡大师忽然提及,想必是揭了她的伤疤,惹怒了她……”
故问轻叹一声:“不愿意揭开伤疤可以理解,但是不承认伤疤的存在,就没有道理了。更别说还为此打人!再大的家业,也得讲道理啊!正好,我就是一个喜欢讲道理的人,我就上门跟她讲讲道理!”
“啊?小仙师您别冲动,这件事宜缓不宜急,我看不如我托人捎句话,找个日子大家坐下聊一聊……”
故问冷冷看了罗璘一眼:“罗璘,你是道上的人,你习惯了用你们道上的那一套做法,我没意见。但是不代表我也要接受你们道上的那套做派!喝茶?可以,我现在不就是主动登门去喝茶吗?!”
说完,故问径自走出病房。
罗璘脸上闪过一抹懊恼,责怪自己多嘴,也跟了上去。
而郭步婷自打下飞机之后就一直没说话,此刻看着故问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当初郭家,也是这样被打败的吧?
遇见一个不讲规矩,自己却就是规矩的狠人,谁不害怕?谁不恐慌?
“郭施主,你就别去了。你印堂晦暗,显然近日运势不佳,去了只会给故问添乱。还是老老实实呆在这里等候吧……”鸡眼小僧看一眼郭步婷,道。
郭步婷大为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姓氏的?难道所谓的卜筮之术真的这么神奇,只看一眼就能知道别人姓氏?”
鸡眼小僧眼皮不抬,回答:“你的眉眼跟郭师兄就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加上来自香江,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你是谁。”
“……”郭步婷恨不得冲上去给这个可恶的小光头一个爆栗。
你骂谁傻子呢?
这法兵寺里果然没一个好人!
想到自己要在这龙潭虎穴生活好几年,郭步婷就感到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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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迈巴赫停靠在洪家庄园门口。
这座庄园是清末民初一位落魄王爷的府邸,后来清廷倒台,这位王爷也没能逃过一劫,宅子便被公开拍卖,相继转手过几位主人,最后流落到了洪家的手上。
洪家老太婆,依循旧时候规矩,嫁入洪家就跟了丈夫的姓氏,叫做洪杨氏。
院门口,除了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还有一座异常显眼的门楼,上面写着两个繁体大字——贞节。
却是当初民国政府给洪杨氏树立的一座贞节牌坊。
现代人对于贞节牌坊这种东西褒贬不一,不过洪杨氏明显觉得这是一种荣耀,甚为爱惜。
恐怕这也是她被鸡眼小僧揭开伤疤之后恼羞成怒的原因所在。
故问盯着这座贞节牌坊看了片刻,蓦然冷笑一声:“真是好一座贞节牌坊!不知道当初给她立下这座牌坊的人泉下有知,会不会冲出冥府一巴掌将这座牌坊拍个稀碎!”
说完,故问转身走向洪家大门。
一掌,震开大门,迈步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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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故问进入洪家不久,关海一间茶楼里有两人已经得到了消息。
坐在上首的一个中年男人满脸笑容,一边以凤凰三点头的手势斟茶,一边道:“时局如弈子,未必每一处都是妙手,但是一局棋总会下出那么一两记让人拍案叫绝的屠龙妙招。关海这局棋里,我只不过偶然下了两记,却全都妙到巅峰,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呐!”
“秦鹿公谦虚了,你是棋坛圣手,哪怕随意下一手,在我们这些普通人眼里都是高到不能再高的招数。之前您随意一手,就让整个关海乱成了一锅粥,打破了之前薛剑庭掌控关海、牢不可破的局面;现在您又下了一手,却是一石多鸟,不光将那个叫做故问的小和尚拉入棋局,越陷越深,还将海外洪门给牵扯进来。如今关海局势却是越来越乱,越来越剪不断理还乱。这么多势力同时涌入关海,谁都想要得到那一只鹿,却是没有人会想到,最终获胜的反而是那只鹿!”
中年男人叫做秦鹿,取得是“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的意思。
秦失其鹿,人们目光往往放在逐鹿的各方势力上,却没人想到,那只鹿很可能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
秦鹿轻轻啜了一口茶水,道:“弈子之道在于顺势而为,而非强行逆转。当初关海乱局,也只是薛剑庭恰逢其会要死了,我随意拨动了一下关海局势而已;而洪家跟故问,也仅仅是洪家老祖宗真的想要找人算卦,我也只是让人适时的推荐了法兵寺那个鸡眼小和尚而已。就算事后有人追究,也无法查到我们插手的痕迹。话说回来,关海究竟只是一个小舞台,闲来无事可以下一两手闲棋,但是我们真正目光不能放在关海,我们目光要放在整个世界。”
秦鹿对面的人一脸叹服:“看国手下棋就是让人赏心悦目。不过那个故问小和尚有点邪性,郭家动用那么大阵仗都奈何不了他,要是被他破局怎么办?”
“很简单。”秦鹿放下茶杯。“顺势而为。打得过的,就除掉;打不过的,就拉拢。”
“高!”对面的人竖起大拇指。
拇指之上一枚翠绿扳指,上面刻着两个篆体字。
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