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没事……”满屋子,如此多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楚泠歌,她就算是想要说些什么,都得吞回去。满脑袋都在回忆着,到底是哪次中招?前些日子,楚泠歌还让小厨房给做了一碗冰粉吃,晌午,她更是让翠环弄来冷酒。
不知情的状况下,楚泠歌觉得无所谓,可现下却担忧起来。
“花落姑娘呢?她若是在宫中,能否请过来帮我诊治看看?”楚泠歌撑起身体,瞧着太医顿了顿的背影,连忙又开口解释说道,“我总归是妇人,生育之事有些隐秘之处无法与太医详细说。花落姑娘是医女,自然方便照顾些。太医大人的医术,泠歌自然相信。”
三言两语,倒是也让太医的脸色缓和了几分。
谢景恒听闻的瞬间,便已经让秦枫去寻,还恼恨为何他没有早早想到这点。
半柱香后,花落姑娘拎着药箱,看着满屋子人,顶着一张冷脸毫不客气的说道,“都出去吧,就算是活蹦乱跳的人,被这般围观着也会喘不过气来。都去院外等着……”楚楠雄是知道这位医娘的,扶着凤知微走出去。北辰国君都已经活到双鬓斑白,还从未有人这般对他说话过。
“姑娘,劳烦帮我瞧瞧,腹中胎儿可好?我……生冷这些时日不知情,倒是也从未忌口。”楚泠歌从前听院子里伺候的嬷嬷说过,若是孕期不小心,以后胎儿诞生后便会体弱多病。花落抬起手,轻轻搭在楚泠歌的手腕上,探查着脉象。
房间里太过安静,楚泠歌紧张的都能够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眼睛不敢眨一下的紧紧盯着花落。
“王妃不必如此担心,虽然说是喜脉,但不过是两个月,胎儿还没有成型。此刻开始注意便好,只不过高处是去不得的,就算是对你的身体无碍,怕外面的那群人也不会允许的。”花落看出来,眼下北辰国宫中最金贵的就要数眼前的女子。
日后出门,怕是楚泠歌的脚都不会沾到地面了。
“花落姑娘,我还需要注意些什么?”楚泠歌初为人母,凡事都谨慎不已。花落摇头无奈的笑着,说道,“从今日起,我会住在外面院子照顾你的起居生活,晨起和睡前来给你诊脉。入口所有的东西都经过我查探和制定,如此可还是放心?”
楚泠歌虽然方才心中也是这般想的,却不好意思说出口。
花落姑娘善解人意,自行开口,让她也欣喜若狂,连连点头。
“你好生休息,我去与外面的人知会一声。若是再等片刻,怕这扇门都要被王爷给拆了。”花落毕竟是在寒王府邸中伺候过多年的医娘,对于谢景恒的脾气十分了解。打开门刚迈出去半只脚,便差点儿撞到要冲进来的谢景恒,“王爷,何苦如此心急?王妃在里面好生躺着,我又不会吃掉她。”
花落的脚刚刚踏入院落中,便被一堆人给围住,七嘴八舌的询问。根本听不清任何问题,甚至是吵得耳朵都有些要失聪般,“王妃身体无恙,放心。今日起我会贴身伺候,你们也莫要太紧张。若是总营造出来那般小心翼翼的氛围,王妃心思重,对胎儿更是不好。”
“我去后面给王妃熬些安神汤,你们……若是想进去,也不要与她聊太久。”花落拎着药箱向后面院落走去,楚楠雄等人面面相觑半晌,干咳两声,对谢景恒说,“既然花落姑娘这般说,我们就不进去了。你去吧……”嘴上这样说,可所有人的脚都像是钉在了原地似的,眼巴巴又可怜兮兮的看着谢景恒一步步走进房间,关上门,还迟迟不肯离开。
北辰国君兴奋的搓着手,嘴里念叨着,“我要抱重孙了。这好消息,知微,你娘怎么还不回来。”
“娘不是说,正巧遇上道长出关,多停留几日吗?想必也应该快了。”凤知微的笑容也有些合不拢,手挽着楚楠雄的手臂,头靠在他肩膀上,说道:“我仿佛才将歌儿留给你,还在襁褓中,如今她都要做娘亲了。时间过得那么快,你我也都是老了……”
楚楠雄摇头,抚摸着凤知微的青丝,温柔的说,“你在我心中永远都是初见那日的模样。”
“爹,娘,在妹妹院子外面,你们两个这样是不是有些……”楚添柯不自然的摸着鬓间的发丝,咳嗽两声,却被楚啸天提着龙头拐杖狠狠照着屁股打了一下,“你这混账小子,妹妹都已经做娘亲了!你的婚事还没有着落。难道是要等娃娃出来,都能够满院子追着你喊舅舅的时候,还不成亲么?”
楚添柯顿时僵硬,事情怎么又转移到他头上来了?
“放在你房间里的那些画卷,都是国君千挑万选出来的,明日便选出来四五个,去见见!赶紧将亲事定下来。”楚啸天说罢,在旁边对着天自言自语的北辰国君也配合的回过神来。楚添柯看着那扇关得严严实实的房门,心里哀嚎着想,“好妹妹,你是又将兄长给坑了啊。”
楚泠歌躺在床榻上,外面的议论声像是听不见似的,只是呆呆的望着谢景恒。
“你还骗我,让我一下子如同在冰湖中,一下子又像是在火坑中,难道是见我这样有趣么?”谢景恒轻轻捏着楚泠歌的鼻尖,生怕都是梦。那颗心,没有在战场上被刺穿,更没有在后宫争斗中被毒害,反倒是在刚才差点儿停跳。天知道太医说出来“喜脉”两个字的时候,谢景恒有多么努力的强忍着泪水。
初识,相遇,相知,彼此携手共度,大婚当日的所有景象都在眼前走马灯般闪过。
“我也不知道,若是知晓,怎么会瞒着你呢?”楚泠歌脑袋仍旧有些涨,“谢景恒,你的那张嘴难道是去青云道观里面烧过香么?为何会如此灵验。”摸着还没有任何变化的小腹,楚泠歌调侃的询问。谢景恒也是温柔的将她抱起来,放在怀中,说:“你觉得,会是男儿还是女儿。”
花落一炷香前,才说过,胎儿都没有成型。
楚泠歌本来想开口,却不想给谢景恒再浇盆冷水,只能笑着在怀里用指尖缠绕着他的发丝,声音软糯的问,“你希望是男子还是女子?”北辰国民风淳朴,倒是没有重男轻女那种说法。只是京城中,仿佛高门显贵都要有男子来传宗接代,延续香火。
“若是男娃娃,我便从小就教他习武,到时候无论遇到什么危险,便都多了一个人保护你。”谢景恒垂着头,在楚泠歌的额头上落下轻轻一吻。眯起眼睛,像是想到什么天大的美事般,笑容如何都抑制不住,“若是女娃娃,肯定生得像你那般美。从小我便是要护在身边,不允许任何男子多看她一眼。”
“到时候,外面无论遇到什么事情,我都会撑着,保护你和她。外面就算是天塌下来,这院子里面,你和她也都是安全的。”谢景恒认真的说着,楚泠歌听得有些鼻酸,轻轻抽噎了两下,却还是倔强的抬起脸,擦掉即将要夺眶而出的泪。
花落刚才嘱咐过,不能够哭。
“按照你这般说法,到时候女儿便是除了你我遇不到任何人,难道不觉得有些可怜么?若是不去瞧瞧外面,到时候便很容易被哄骗走。”楚泠歌提醒的说道,谢景恒却更加认真的蹙着眉,摊开修长的手指,一根根掰着细细数着说道,“宫中并不少人,楚兄,将军和女帝,还有国君。还有秦枫,花落他们……翠环自然也是,我定然不会让她从小就缺爱的。”
谢景恒若是紧张起来一个人,是什么都不会想到的。
楚泠歌心中知晓,叹口气的摸着小腹,心里默默念叨着说,“我如今倒希望你是男儿郎,即便是过得苦一些,可总归还是能够正常生活。你若是个女娃娃,怕爹爹就会将你日日拴在身边,生怕碰到或者是被别人瞧去,那日子岂不是可怜?”
“你饿不饿,我让翠环去给你准备些吃食?这酸果子,可还是想吃?”谢景恒半晌都没有等到楚泠歌与他说什么,便紧张的起身。看着那慌乱的背影,楚泠歌的心里忽然生出了丝丝甜蜜。
也不知道,京城中声名远播的寒王殿下,战场上杀人不眨眼的冷面死神,何时这般慌张过。
“我想吃,你亲手做的蛋羹。”楚泠歌只能信口胡诌些事情,让谢景恒有事情忙起来,便也能够好些。“好,我即可就去!”谢景恒连外袍都来不及换掉,夺门而出。
楚泠歌叹口气,心想着这样的日子,怕是刚刚开始。
“往后的日子,我倒是要凭着你,呼风唤雨起来了。”楚泠歌低头,掀开锦被,望着平坦的小腹,浅笑着说道。“可莫要嫌弃我,娘也是第……二次。”静下来的时候,眼眸里不由得有些暗淡。
楚泠歌想起了,前世那未曾见过面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