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谢渊从勤政殿过来,未曾看到人影的时候就开口朗声说道,“听说宁嫔白日里,在你这儿闹了一场?怎么不派人去通知朕?”贤妃还没有反应过来,肩膀上就落着一双手掌,轻轻捏着她,有些用力。贤妃抬起头,温柔似水的望着谢渊那张脸庞,摇头。
“只不过是宁嫔心中有些怨怼,昨夜陛下是从她那处来的,有些怒气发泄出来也好。这点小事,我若是都处理不好,要劳烦陛下来帮我处理,后宫岂不是要乱成一锅粥?”贤妃替谢渊更衣,从表情上看不出任何细微情绪。随着谢渊来到京城多年,贤妃从来不肯轻易的泄露真实情绪。
有些时候,谢渊都在猜,贤妃的心中到底对自己是否有爱?又有几分是想要过着锦衣玉食的日子罢了。
定北城,楚泠歌双眼出神的坐在树下秋千上,摇晃着双腿。翠环瞧着却忍不住偷笑,阿大站在旁边有些纳闷的问,“你笑什么?”翠环偷偷掩着嘴,小声说,“前几日,小姐去女帝的院子里不是瞧着将军给她做了秋千么?心里就有些醋,回来总是在王爷面前念叨着。”
“这秋千,不是王爷做的……”阿大拧起眉头,没有明白其中关节。
翠环点头,谢景恒那般腹黑的人,怎么可能会亲手去做这般耗神费力的东西?
“王爷去将军面前,装作随口一说的样子,将军疼女儿,又不想要浪费陪着女帝的时间,便让少将军过来给小姐制作秋千。每日从校场训练完,满头大汗的还要去锯木头,夜里面根本睡不了几个时辰,这不,三日就做出来!”翠环心疼地摇摇头。
别说是贫民百姓,就算是定北城中的高门显贵,也从未见过谁家公子哥这般凄惨的。
“少将军一点儿都不像是王公贵族,反倒像是……长期卖过来的苦力。”翠环说罢,阿大也是颇为同情的摇摇头,心里多少有些酸。“翠环,过来。”楚泠歌坐在秋千上,忽然开口。
翠环吓得心虚的走过去,小声嘀咕着说,“小姐,我并不是故意要调侃少爷的。”
“你说兄长什么了?”楚泠歌根本没有听到他们在后面嘀嘀咕咕的言论,满心思都在想其他事情,“你待会儿去城南的糕点铺子里买点儿酸果子,让后面小厨房再给我做两道酸汤,清凉解暑些的。”楚泠歌说罢,翠环也立刻记在心上,担忧的抬起手,摸着楚泠歌的额头。
翠环突如其来的举动,让楚泠歌也有些不自然,赶紧拍掉她的手,问,“你做什么?”
“小姐,你往日是最喜欢吃甜食的,怎么忽然要吃酸的?可不是中暑了?我还是让连翘姑娘给你做些解暑的药方过来吧?您就别在日头下面坐秋千了,我去找国君讨点儿冰块,放在殿内。”翠环不愧是与楚泠歌自小一块长大的,那听闻一点风吹草动,便恨不得要惊动天下的样子,就没有改过。
楚泠歌无奈地翻着白眼,推了推翠环的额头,指着头顶上的太阳,说道,“才几月?天凉好个秋,哪里就热到中暑了?只是我想吃些酸的。”
“不是生病便好,我过会儿就去买。”翠环松口气,转身走两步却又停顿在原地,不敢相信的回头,三步并作两步的跑到楚泠歌的身边,说,“小姐!”那瞪圆的眼睛,一惊一乍的模样,简直是……吓得楚泠歌摸着自己的胸口,说,“又怎么了?”
翠环回头看着阿大,压低声音,问,“您是不是……是不是有了?”
“说什么呢?”楚泠歌顿时拧起眉头,昨夜才又被谢景恒折腾的不行,嘴里总是念叨着要有些动静,翠环还跟着凑热闹。楚泠歌从秋千上跳下来,还没有站稳,就连忙被翠环给拽住,“小姐,你怎么能够如此的不小心呢!若是伤着哪儿,该如何是好?”
楚泠歌还想解释什么,却看见翠环已经完全陷入自己的世界中,什么都听不到。
“前几个月,是要小心些的,我瞧着后面库房里好像还有着几块软的缎子,到时候拿出来给娃娃做两件小衣服。也不知道是小公子还是小小姐,瞧着愿意吃酸的,应该是小公子。这样倒是也好,可是少将军和将军怕是会从小就养在练武场吧。”翠环自言自语的念叨着,楚泠歌摇头,向殿内走着。
这家伙也算是魔怔了,好像是自己怀孕了似的。
昨夜,谢景恒折腾的楚泠歌连几个时辰都没有睡着,趁着正午外面有些热,楚泠歌倒在床榻上,便是午睡起来。昏昏沉沉,似乎听见外面响起了几道闷雷的声音,她翻身想要抓着什么继续睡的时候,却感觉有一道目光在盯着她。察觉到危险,楚泠歌翻身坐起,却对上了谢景恒的那双眼眸。
“你不是去兄长那处了?”楚泠歌疑惑的问着,谢景恒却立刻将她拥入怀中。
这又是怎么了?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楚泠歌连忙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外面难道发生什么事情了?京城里……”若不是京城要翻天,定北城要亡了。怕是也没有什么大事能够让谢景恒慌乱成这副模样吧?两只手都在颤抖着。
“我听翠环说了,若不是她发现,你还要瞒着我到什么时候?”谢景恒眼睛里面竟然能够看得出有几滴泪,楚泠歌更是摸不着头脑,余光看到桌子上那几盘酸果子,才恍然大悟。“你别听那丫头胡说,我不过是想吃点儿酸的东西,她就大惊小怪,才不是……”
谢景恒眼睛里面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那副模样让楚泠歌都有些心疼,想着是否要骗骗他?
“歌儿!歌儿……”“什么时候的事情,竟然瞒的这般严密!”“也不怪歌儿,民间的确有这般的习俗,若是还没有稳的时候,不能够让太多人知晓的。谨慎些好,谨慎些好。”原本宽敞的房内,瞬间被人给挤满。楚楠雄牵着凤知微的手,站在床边,却被楚啸天给挤开。
在书房里讨论治国纲领的国君和楚添柯也是随后赶到,在后面眼巴巴的看着楚泠歌。
“妹妹,我是不是真的要当小舅舅了?”楚添柯的声音有些颤抖,双手也不知道是因为抄写太多遍的书籍而抖,还是因为紧张而抖。楚泠歌此刻倒是有些尴尬,心里将翠环那大嘴巴的丫头给咒骂了好些次,才勉强的撑起嘴角,从床榻上坐起,说:“你们听我说,这都是……”
楚楠雄侧开身子,倒是让太医进来,“我还是不放心,让太医给你瞧瞧。”
也对,太医诊脉过后,便知道她只不过是贪食想吃点儿酸的。楚泠歌叹口气,认命的伸出手腕,除却谢景恒的脸上像是天都要塌下来的表情,其余人都是紧张兮兮的凝视着,一口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将楚泠歌肚子里面的娃娃给吓跑了。
分秒过去如此漫长,楚泠歌拧起眉头看着太医,这老头怕是年迈了?怎么如此长时间还没有出声。
“恭喜国君,恭喜女帝,恭喜王爷……是喜脉。”太医收起药箱,颤巍巍的起身,膝盖似乎都有些跪的软了,下一秒像是要跌倒在地上似的。其他人喜笑颜开,只有楚泠歌满脸都是奇怪,挖了挖耳朵,她是不是出现幻觉?什么喜脉?谢景恒在短暂时间内经历大悲大喜,更是激动的握着太医的双手,问:“可是确定?”
太医点点头,感觉手腕有些痛,若是谢景恒再用力些,他脆弱的老骨头怕是都要碎了,连忙抽回来。
“王爷放心,臣方才仔仔细细探查许久,是喜脉无疑。不过两月左右,脉象正常,只需要好生休养,是没有大碍的。”太医的声音就像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似的,楚楠雄和凤知微两人已经开始想着,要如何迎接娃娃。楚添柯更是在房间里来回转着,兴奋的手舞足蹈。谢景恒坐在床榻旁边,看着呆若木鸡的楚泠歌,有些埋怨和责怪的说道,“你为何要骗我?”
“我知晓,你肯定是想要给我惊喜,对吧?”谢景恒握着楚泠歌的手。
惊喜?此刻,楚泠歌才感觉自己受到了惊吓,怎么忽然之间,她腹中便是多了一个小家伙?那盘酸果子,就不应该吃才对。低头凝视着腹部,楚泠歌想起前世丢掉的孩子,心里便是惶恐起来,觉得周遭所有都很危险,甚至连起身的一点点小举动都没有办法随心。
午后,她还在秋千上摇晃了许久,此刻想起来便是觉得心惊肉跳。
“谢景恒,我……害怕。”楚泠歌在周围欢欣雀跃的声音中,弱弱的吐出一句。谢景恒没有听清,却发现楚泠歌的脸色有些不好,苍白之余像是纸片般,“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么?”
一句话,让屋内瞬间又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