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贤妃娘娘睡眼惺忪的起身,看着空荡荡的床榻却以为昨晚都是自己的梦一场,没想到听见谢渊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婢女正伺候着他更衣上朝,“见你睡得踏实,就没有吵醒你。房中有些冷,让福公公去添些银屑炭过来……”
贤妃娘娘点点头,走到谢渊身边,抬起手轻轻抚摸着他的肩头,满眼都是温柔。
谢渊作为皇帝,生性多疑,从不肯信任任何人,却偏生在感情上能够说得上是情种。后宫嫔妃众多,说起来利用的不在少数,可若是算起来真心对待的,在佛堂中的皇后算是一个,贤妃娘娘便是另一个。目送着谢渊离开寝殿,婢女更是高兴地不得了,跑到贤妃娘娘身边。
“娘娘,您看,我昨日便是说皇上心中还是有您的,不然怎么会……”婢女兴奋不已,贤妃娘娘只是嘴角噙着笑,问,“宁嫔那边没有什么动静么?”昨夜暴雨,谢渊离开的时候,宁嫔自然是知道的,恐怕这一夜,她的心里是不好受的吧。
后宫中的女人,一辈子困在四方天中,所求所争夺的不过是男人的一颗心。
“听说,宁嫔那边都是已经闹翻天了,说是一早上就派遣了婢女过来,跟皇上说她家主子昨夜感染风寒,此刻卧病在床,已经起不来了,让皇上去瞧瞧。”婢女嫌弃的说着。
博得恩宠的那套也不知道翻新些,总是生病那套。
“可是皇上怕吵醒您,根本连门都没有让婢女进来,只是说若是病了就请太医过去瞧瞧!看样子,是恩宠已经不复存在了!”婢女眼睛里面都是晶晶亮的光芒,可贤妃娘娘却低头不语。
恩宠,说起来还是与前朝有关。
前些日子,镇南大将军叛国,前往北辰国,朝中一下子少了宰辅大人和将军文武重臣,自然是动荡不安。宁嫔的爹在前朝多少还是有些分量的,从宁古塔中释放出来后,官复原职,也是能够帮谢渊稳定些人心。在这种情况下,谢渊日日留宿在宁嫔的寝殿中,实在是无可厚非。
即便,事情与贤妃娘娘无关,恐怕这些日子谢渊也不会前来。
可昨日,贤妃娘娘听闻前朝已经稳定,宁嫔的爹更是仗着最近女儿得宠,在前朝肆无忌惮,结党营私。谢渊自然是要冷落她,给几分颜色看看。免得到时候,宁嫔的爹成为下一个镇南大将军,仗着有些势力便妄图左右朝纲,控制谢渊作为皇帝的位置。
“娘娘,后宫这些嫔妃还真是随风倒啊!您瞧着,不过是昨日皇上留宿在咱们寝殿中,如今连正午都没有到,便巴巴都送来礼物了!什么绫罗绸缎,更是胭脂水粉,都在前厅等着跟您请安呢!旁些日子,也没见她们这般殷勤啊!”婢女说罢,贤妃娘娘也将凤钗戴在头上,抬起手。
外面的风既然变了,自然是要有些动作的。
后宫中能够到如今有些位置的,都是聪明人,“走吧,去跟姐妹们聊聊天,说不定宁嫔也已经到了……”
“是。”婢女点头,表情不似前几日那般焦灼,反倒是透漏着几分趾高气昂。
前厅,众多嫔妃已经落座,糕点并没有吃几块,眼神纷纷都看着院内,当贤妃娘娘的身影出现时,连忙都起身,脸庞上挂着笑容请安。前些日子,她们以为贤妃已经失宠,请安上面多少有些怠慢。毕竟入宫多年,不似新人那般貌美,就凭借着对皇帝的了解又能够撑得住几时?
可谁曾想,贤妃娘娘真的有复宠之日。
“姐姐如今气色倒是好了几分,前些日子听闻身体有恙,妹妹们也不敢经常前来叨扰!”为首的宫嫔倒是会说话,嘴巴也甜得很。贤妃娘娘淡淡的笑着,让婢女将糕点果子送过去,轻声说道,“有劳妹妹们惦记着,只不过是老毛病,总归是要时间去修养的,所幸,现在已经全无大碍。”
一语双关,说得不光是旧疾,更是与皇帝之间的情愫。
聪明人,自然只不过听两句便明白,连忙讪讪笑着。众多宫嫔正和乐融融的吃着茶和果子的时候,外面却传来了尖锐的声音,宁嫔被人搀扶着,狂妄走进来,说:“起晚了,倒是误了给贤妃娘娘请安的时辰,没想到姐姐妹妹们倒是都在这儿,显得我不懂礼数和规矩了。”
“你既然知道,便坐下吧。”贤妃看着宁嫔那打扮的妖艳模样,知道她心中有火。
方才听闻,昨夜谢渊是听见第一声惊雷的时候就从宁嫔的榻上起来,披着外袍就要走。宁嫔慌张,抓着谢渊的袖口不放手,左右口中也喊着害怕,说是要借谢渊的真龙天子的气脉才能够让她安神。可谢渊听见,还是拂袖离开,宁嫔追到院子里,浑身都湿透了,也让宫女和太监们看了笑话。
“贤妃娘娘气色倒是不错,想来是昨夜睡得安稳。”宁嫔的性子是憋不住话的。
这般冷嘲热讽,谁人看不出来是针对?可说出这些话,难道宁嫔的心里便舒服了么?不还是在自己的心窝子上狠狠插一刀?贤妃娘娘低头看着瓷杯中的茶,浅尝后,开口淡淡的说道,“睡得也并不踏实,陛下睡在身侧,总归是要想着要该如何伺候的。只是,后半夜身体乏累,竟然睡过去了……”
“幸好,陛下没有与我计较,晨起离开的时候还嘱咐我,让我再多睡片刻,入夜处理完前朝的事情再来看我。”贤妃娘娘柔弱的从怀中掏出一块绢帕,擦拭着额头和嘴角,余光中看到宁嫔那已经气到狰狞扭曲的嘴脸,抬起眉眼,说道,“妹妹们也不要怪我,实在是近些日子身体不好,陛下难免会担忧。”
这样说,宫嫔们谁能够听不出来其中的警告意味?
“娘娘掌管六宫之事,自然是思虑万千,陛下实在应该多陪伴在左右。妹妹们都明白,今日也叨扰多时,看着娘娘有些乏累,就改日再来讨些糕点吃!”几位宫嫔纷纷起身,自行离开。只有宁嫔还坐在原地,“怎么,宁嫔妹妹不回去么?”
贤妃笑着问,宁嫔冷笑两声,厅内已经没有旁人,也不用继续伪装着模样。
“你不要以为,昨夜陛下从我那儿离开,就是对你又重新燃起什么心思,不过是看你可怜罢了。”宁嫔嘴硬的说着,贤妃捏起果子,放在口中,感受着弥漫在口腔内的甜腻感,点头笑着说道,“是这样没错,可若是真如同你说,皇上只不过是心血来潮看望我,宁嫔又为何来我这里大动肝火呢?”
咄咄逼人,自乱阵脚,两军交战时,但凡心思先波动,便是输了一半。
“你,你不要总以为自己能够永远得宠!后宫走着瞧,母凭子贵,你别以为有太子殿下就能够高枕无忧,前朝这些日子,可是不安稳,太子殿下几桩事情办的都不能够让皇上满意。若是我……走着瞧!”宁嫔说罢,便转身离开。
宫中繁文缛节那般多,规矩更是压垮人,就凭着宁嫔刚才那番作为,贤妃作为六宫之主便有办法去给她禁足或是给些惩罚。只是,却也没有必要。谢渊心中,她不过是一枚棋子,又何苦去跟可怜人争斗呢?
“娘娘,太子殿下是有些时日没有进宫来请安了!”婢女在身侧提醒的说着。
从什么时候起?怕是楚泠歌离开京城的时候吧,谢景麒的心思但凡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因为楚家跟谢渊产生嫌隙也情有可原,只不过,宁嫔离开的时候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陛下在宁嫔那里住了多久?”贤妃娘娘低头凝视着茶碗,问。
婢女愣住片刻,以为自家主子在吃醋,掐指仔细算着,说:“不过是大半月,却也不足一月。娘娘不用担心,前几年后宫中最得宠的贵人还曾经有半年的专宠呢,掀不起什么风浪的。”
“我并不担心那些,福公公送过去的汤药,宁嫔可是有喝了?”
贤妃话音刚落,婢女便慌张的瞪圆了眼睛,明白其中关节。谢渊从不会轻易让随随便便的嫔妃怀上龙嗣,如今太子殿下已经册立,更是不需要有动摇根基的子嗣出生。所以每夜过后,福公公都会亲自送上避子汤药,见着嫔妃喝光才安心。
“娘娘,您的意思是说……宁嫔偷偷没有喝掉汤药,想……”婢女背后发寒,不敢继续说下去。
贤妃点头,“宁嫔如今疯魔,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情,你去派人打探打探,让福公公再送过去一碗汤药,势必要亲自看着她喝下,寻些理由过几炷香再走。让她不能够将药呕出来,明白么?”婢女听闻,点头也匆匆离开。看着她的背影和外面阴云密布的天气,贤妃心里兀自有些沉重。
看来,这雨季就要来了。
雷雨天,怕是不会少的,谢渊又会在她这里住多久呢?谁都不知道。
“怕是,又要变天了。”贤妃喃喃自语的说着,将门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