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阴森的宫殿,呼啸吹过的冷风刮着木窗作响,谢景逸手中匕首泛着冷光,步步靠近床榻。此刻的谢景麒满眼都是空洞,不敢相信的摇头,甚至是一丝丝想要反抗的信念都没有。楚泠歌竟然是在后宫中被害身亡,他却毫不知情。
“我知道,你和皇后娘娘情深意长,那便让我送你一程,岂不是成全了一段良缘?说不定,皇后娘娘正在黄泉路上等您呢!”谢景逸说罢,将匕首深深的插入谢景麒的胸口,看着鲜血流下。谢景麒慢慢倒在地上,变成一具冰凉的尸体,楚泠歌忽然心痛到无法呼吸,眼泪不自觉的流出来。
原来,前世谢景麒也并没有活多久么,原来……他并没有看着锦绣山河,长命百岁。
“现在,就只剩下一个拦路石。”月光下,谢景逸的脸上泛着令人恐惧的寒光。楚泠歌心里暗叫不好,猜出他想要做什么,却奈何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丝毫干涉不了事情的发展。被废掉的皇帝在后宫中暴毙身亡,即便是用因病的消息遮掩,却也抵不过坊间市井有心人传播的谣言。
渐渐地,谢景恒生性残暴,更是不会处理朝政,心性善妒,表面上对废掉的皇帝善待,却暗地里谋杀。种种揣测和谣言纷纷掀起,朝中竟然还有支持三皇子谢景逸推翻重新登上皇位的声音。谢景逸来到勤政殿,看着坐在龙椅上的谢景恒,说:“皇上不必在意那些言乱,都是群臣们随便说说的。”
“你去处理吧。”谢景恒本来就无心坐在龙椅上,当初想着要将谢景麒抓起来,不过是为楚泠歌。
眼下,他竟然觉得所有事情都麻烦,让谢景逸钻空子。楚泠歌看着心痛,却也不能够做什么。几月过去,谢景恒的身体却一天比一天孱弱,时不时咳嗽,高烧不退,甚至是出现幻觉,不能临朝。谢景逸彻底把控朝政,楚泠歌觉得不对,眼前的场景变幻,竟然来到御膳房。
“这是送到皇上那处的药膳吧?让我来吧。”端着药的小太监有些眼熟,楚泠歌仔细辨认,竟然是谢景麒身边的小李子。小李子将药膳端到屋外,偷偷向里面撒了些粉末,看着谢景恒慢慢喝光后,竟然去后宫中偷偷见了谢景逸,“做的不错,切莫要让旁人发现。”谢景逸给他两袋子金锭,匆匆离去。
三月后,谢景恒因病不治,暴毙,谢景逸继承皇位。
再然后的事情,楚泠歌就看不到了,她却也不关心。京城到底会变成什么混乱样子,都与她无关了。前世曾经怨恨的一切都是虚假的,谢景恒与自己的因缘纠葛竟然那么早就开始。此生,她仍旧蒙在鼓里。想到京城之中,谢景麒独自对抗三皇子,她便焦急的想要醒过来,回去帮忙,却发现似乎被困在黑暗中,没有能够出去的路。明知道是梦境,却无法醒来。
山顶道观,天刚蒙蒙亮,便有人来扣门。
“各位施主,请随着我去后院歇息吧。”小道童在敲响第一声门的时候就打开,不问缘由,只轻声说。谢景恒没有想到事情会如此顺利,问,“小道长知道我们所求何事?”小道童摇摇头,却向着后面山顶最高的屋子扬了扬头,说:“师叔祖让你们先歇息,待正午时带着楚姑娘前去。”
凤知微和楚楠雄对视一眼,看来世上真的有可窥测天机之人。
既然道长这样说,那楚泠歌就是还有办法,始终悬着的心稍微落下。花落又前来给楚泠歌诊治看过后,走出院子对谢景恒说,“王妃如今体征很好,腹中的孩子也没有影响。我能够做的,已经都做到了……”谢景恒点点头,眼神紧紧盯着后面的屋子。
现在看来,也只能是寄托于那位道长了。
正午时分,楚添柯和谢景恒抬着软轿,将楚泠歌抱过来。凤知微见到院中的道长,走过去浅笑着说,“许久不见,道长如同昨日那般,并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如今又要劳烦道长。”道长回头,也同样是笑着点头,说:“我既然与她有缘,便也知道会有这样一天,谈不上劳烦。”
“只留下楚姑娘的夫君与爹娘,其余的先请回吧。”道长开口,楚添柯虽然想留,却看到凤知微摇头的模样,拱手做礼的离开。道长看着他的背影,似乎有些叹息。凤知微蹙着眉,想问些什么,却很快就忘记,问:“小女如今昏睡不醒,不知道长可有方法?”
道长伸出手,轻轻放在楚泠歌的额头,闭上眼眸。
“她活过两世,所见到的太多,没见到的更多。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当真相袭来的时候便不知该如何处理,说是昏睡不醒,其实,不过是迈不过心中的那道坎儿,自困自苦罢了。”道长讳莫如深的说着,对谢景恒说,“你将人抱到我的房中,与女帝和将军在院外稍等几个时辰吧。”
谢景恒虽然心中狐疑不信,眼下却只有这种办法,不得不从。
房门虚掩着,道长走到床边,捻指点着楚泠歌的印堂,坐定。楚泠歌在黑暗中,见到有人向自己走来,有些警惕,“不必怕,我是来救你的。”道长仙风道骨,楚泠歌不解。“你既然看到前尘往事,知道太子殿下对你并非是无情无义,更是为你丧掉一条性命,心中可动容?”
“是。”楚泠歌并非草木,说不动容是假。
道长点头,又问,“若是前世知道此番因果,可还会选择同样的路?”
“我并不能够确定会选择何种道路,当下做出的决定,却从不后悔。”无论是嫁给谢景麒,还是如今选择谢景恒,若是时时刻刻后悔,便也愧对现下。“你揣着两世记忆,又可否能够做到不乱于心?若是我没有猜错,待你从梦中醒来,是要回到京城的。”道长像是能够看透楚泠歌信中所想似的,淡淡说道。
楚泠歌并没有否认,反倒是眼眸中一片坦荡。
“谢景麒前世为我而亡,今生危险虎狼之人仍旧在旁侧,我自然要帮。只不过,是出于幼时玩伴,少年好友,绝无半分男女之情和眷恋不舍。”楚泠歌席地而坐,并没有刚才那么着急想要逃离梦境,反倒是沉静下来,将自己的心看得更加清楚,“我欠下的,自然要还,可如今这颗心不可能重新回到谢景麒的身边。前世并非今生,道长应该比我更加清楚。”
道长微微颔首点头,沉默良久后,不过是又问了一句,“那你为何走不出?仍旧自困?”
“我只是想不通……为何三皇子会如此做?”楚泠歌印象中,谢景逸自有身体孱弱,不能够走出寝殿。楚泠歌小时候曾经多次入宫玩儿的时候,偶尔去看望。把将军府里新得到的小玩意送给他,那时候,谢景逸的一张笑脸单纯璀璨,何至于变得如此阴森恐怖。
道长叹口气,挥挥手,楚泠歌的面前便出现了像是镜子般的光晕。
镜中,谢景逸从七岁那年的模样开始,脸上表情逐渐变化,唯独一双眼眸里面看着楚泠歌的时候才会稍微有些光亮,甚至是才会有笑容。当知道谢景麒与楚泠歌被赐婚的消息后,谢景逸才着手准备夺位的事情。在他眼里看来,一切不过是因为皇位,楚泠歌才会嫁给谢景麒,自己才无法得到。
“原来,我是症结所在。”楚泠歌不敢相信,喃喃自语的说着。
曾经,楚泠歌以为举手之劳的善意,在谢景逸的眼里却是可以燎原的火焰。等一颗被冻僵的心逐渐被暖化的时候,发现那火势却不可控制,最后烧的已经看不清眼前路,到底通往何方。问世间情为何物,却也是没有办法言说。只是有些时候,伤人害己罢了。
“既然事情因我而起,自然要从我而结。多谢道长指点迷津。”楚泠歌起身,福身轻声说。
道长摇头,“所有都是你自己参悟的,与我又有何干呢?此行凶险,姑娘还要保重才是。”楚泠歌点点头,慢慢睁开眼睛,看着站在旁边的道长,眼底闪过些许迷茫后,又微笑起来。道长颔首,额头上略微有着虚汗,说:“他们都在院外等着你,快去吧。”
“多谢道长。”楚泠歌起身,稍微有些晕眩,但很快就扶着墙,推开木门。
见到楚泠歌的瞬间,谢景恒控制不住立刻冲上来,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楚泠歌感觉脖颈处似乎有些温热的液体顺着衣衫内流淌,“我不是好端端的么?”楚泠歌隔着谢景恒,对凤知微眨了眨眼睛。“你让我去跟娘亲说两句,不要失了分寸。”楚泠歌小声说着,谢景恒又用力的紧了紧后,才松开手。
“娘,爹爹,我没事。”
看着楚楠雄红了的眼眶,楚泠歌心里也微微泛酸,轻声说。
“不必担心,我只不过是做了一场梦,很长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