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楚添柯不安的来回踱步,焦急万分的搓着手,心里想着道长那边的事情,皱起眉头。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他连忙回头看,却发现是宇文晴,眼底失望神情溢于言表,更是做出躲避的姿态。宇文晴看到,眼底有些苦涩,却还是轻声问,“楚姑娘现在如何?”
“在道长那处。”楚添柯敷衍的回答,踢着脚下的石子,问:“都已经到达这处,为何还跟着我们?”
原来,宇文晴当日跟楚泠歌说,到道观就会分开时,楚添柯都听到了。既然听到,他内心竟然是期盼,并没有一丝失落和伤感,看来实在是宇文晴自作多情了。想到这儿,宇文晴便后退两步,与楚添柯隔开距离。她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宇文府自幼教导的礼节,宇文晴并非不懂。
只不过,她以为楚添柯是良人,日后两人会成为夫妻,举案齐眉,便也不顾那些。
如今看来,还是要客套生疏些才好。宇文晴强压下眼角湿润,克制住哽咽的声音,说道:“片刻后,便要启程回去了。我来,一是想问问楚姑娘的病,二也是想问问你,心里果真没有我半分位置么?”宇文晴见楚添柯回头,张嘴想要回答什么时,又快速打断。
“其实,那日在街头遇到你,只觉得你有些多管闲事,却又有些感激。我并不知道对你会陷入如此深,回去后日日难以入眠,辗转反侧的想念你。央求爹爹,为我破例,不顾定北城中的议论纷纷非要画了你的小像去寻人。我是女儿家,何尝不知道此番作为已经让人背后议论,只是心仪你,便……”宇文晴说着,眼泪便克制不住的滑下来,她抬手擦着。
楚添柯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也是有些不安。
“楚姑娘和夫人待我很好,我知道她们定然也与你说了我许多。起初,我心里倒是盼着你能够因为她们,索性将我娶了。可如今却发现,即便她们对我如何喜爱,你对我无心,此段姻缘也是难成的。还恐徒增你的烦恼……我既心仪你,又怎么忍心见你因我而和家人争执。”
宇文晴是将那日楚泠歌和他争吵的事情看在眼里,更归结到自己的身上。
“你心中未曾有我的位置,也并非是错事,不用觉得愧对我。我对你,也从未悔过。只是……若再强求下去,怕事情会难堪。我身为宇文府的千金,自然也是要给自己和爹爹留些颜面的,身为女子,也总不能如此的追着你跑。”宇文晴勉强撑起一个笑容,抬头,终于敢对视着楚添柯,却随即又快速的垂眸。
那双眼眸,宇文晴还是不敢多看两眼,她怕方才说出的所有话,都会被推翻,她怕自己又会追上去。
“明日,我下山,此生便别过。愿楚公子日后能够寻觅良人,花好月圆,此生美满。”宇文晴说罢,转身慢慢的离开。那背影走得并不是很快,似乎是给楚添柯一个机会,更是给自己一个机会。楚添柯皱着眉头盯着,觉得似乎有些难受,却并不想要追上去。只是静静的看着宇文晴离开消失在视线中。
甩掉如此的粘人精,楚添柯应该觉得开心才对,却无论如何都开心不起来。或许是不习惯吧,他在心底如此的安慰自己。“小姐醒了!”阿大匆忙的来报,楚添柯也无暇去想其他的事情,连忙起身奔着后院。
“娘,我没事了,爹,让您担心了。”楚泠歌站在凤知微和楚楠雄的面前,开口说着。
见女儿并无大碍,楚楠雄松口气的揉着她的头,说:“你如今身体还有些虚弱,快些让景恒送你回去,好生歇息,莫要在风口站着。”凤知微也是连忙迎合着说,“对,歌儿,我们还要在这里住上几日,你要好生注意些。”楚泠歌从梦中醒来,倒是也有许多事情需要理顺,便应承下来。
谢景恒扶着她,向院外走去,眼神里面也充斥着小心翼翼和谨慎。
眼见楚泠歌和谢景恒离开,凤知微才悄悄走向道长,福身做礼后压低声音问道,“小女之事,万分感激道长出手相助。多年前就曾经为我指点迷津,如今又来叨扰,实在是……”道长手中拂尘轻轻挥着,回道,“女帝为北辰百姓做出许多事,贫道也算是替万千百姓作为报答。”
“知微还有一事,请道长……”凤知微有些吞吞吐吐,不知该如何开口。
道长眼底一片清明,像是猜到她想要说些什么似的,淡笑着点头,说:“女帝但问无妨。”
“道长刚刚见到添柯,眼中似乎是有些深意。可能是知微看错,不过添柯是我的儿,他此生是否有坎坷,若是可能,我还是想知道些许,或能够帮他避开。”楚添柯是凤知微的儿子,也甚是关心。道长不过是眼神的变化,她就能够敏锐的察觉到,道长也是在心底暗自感叹。
国君与女帝一家,处于高位却从未做过错事,行端坐正,造福百姓。
想来,也正是因为这样,上天才允许他泄露天机,作为帮扶吧。道长点头,两人走到树下,“令郎才华横溢,是鲜少见的帅才。此生若是能够登基继位,是北辰百姓之福。居高位,不失本心,他能够将北辰上下治理的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女帝不必忧心。令郎会是一个万民称赞的好国君。”
“多谢道长。”凤知微稍微放心,却仍旧没有离开。
道长看着她,嘴角倒是挑起一抹轻轻地笑容,问:“女帝为何还停留在此处?”
“道长方才只是说,添柯会成为一个好国君。可未曾说,我儿此生可会坦荡幸福?”凤知微追问着,“身为人母,我并不求添柯能够做到何种政绩。若是他不喜江山,我自觉得无妨。只求他能够平安喜乐,敢问道长,我儿此生可会得到幸福?”
幸福究竟是什么?怕是世间没有几个人能够参透。
即便是得道之人,窥探天机也不敢说,真的能够得到幸福。道长叹口气,犹豫片刻才缓缓的说着,“令郎此生情路坎坷破折,年少时一颗真心并没有看到,待想追回时,怕真心人已经走远。遍体鳞伤,才会一心为百姓。不过女帝放心,日后令郎自也不会孤独终老,只是心中所爱再也无法回头罢了。”
“多谢……道长。”凤知微听着眉头皱起,沉默良久后满怀心事的离开。
房内,谢景恒斟茶端给楚泠歌,看她满怀心事的眼睛,轻声说:“可想与我说些什么?”
做夫妻许久,倒是也生出了几分默契。楚泠歌看似天真烂漫,不谙世事,总是大咧咧的做些恶作剧,吃些糕点度日,谢景恒却知道她心思细腻敏感,更是容易钻进牛角尖中。楚泠歌将茶杯放下,点点头,说道,“我想与你商议,你可否提前答应我,不许与我生气?”
“我何时与你气过?”谢景恒有些不安心慌,却还是点头承诺下来。
楚泠歌不安的捏着指尖,半晌才猛地抬起头,看着谢景恒的眼睛,说道:“我想回京城一趟。”
“不行。”谢景恒下意识的反对,“你如今怀着身子,京城暗潮汹涌,更是危机四伏。有墨明轩在侧影,谢景麒应当不会有危险。况且,就算你回去又能够帮到什么呢?到时候惹得他们分心还要来顾全你的安慰。”谢景恒否定的说着,犹豫片刻皱起眉,说:“你若是实在担心,我替你回去。”
有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谢景恒离开京城,已经是能够做到最大的宽容,如今竟然愿意为了楚泠歌,去协助谢渊的儿子。
“景恒,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只是此番昏睡,梦中我见到了许多前世未曾看到的画面……”想起谢景恒为自己做的那些事情和凄惨结局,楚泠歌犹豫片刻还是没有说出,“我会知道很多你们看不到的事情,包括究竟何人是站在谁的阵营中。我对谢景麒有愧,自然是要还的。”
说到有愧,谢景恒竟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还是摇头。
“如今,我怎么可能让你冒险?遍北辰宫中,你去问,绝无一个人会支持你。”谢景恒说罢,猛地起身,是气急了又不想要与楚泠歌争吵,索性离开。楚泠歌呆呆的坐在床边,有些发愁。翠环始终在外面候着,见谢景恒离开才赶快进来,说:“小姐,你可算是醒了,且不知是将我们急成什么样子了。”
翠环将热茶又端过来,说,“王爷可是三日三爷没合眼,就守在您的身边。”
“连我都不能够靠近,花落姑娘都被王爷给吵得气急了。我可从未见到过王爷这般,就算是苏白都未曾见过王爷落泪啊……”翠环无心说出来的话,却让楚泠歌心里更是纠结。谢景恒对她的感情,楚泠歌何尝不知?只是,京城实在需要她,不得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