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偏厅内八仙桌的菜肴几乎是要将桌子腿给压断似的,张灯结彩,怕不知情的人看到会误以为除夕之夜。楚泠歌惊讶的看着进进出出的小厮和婢女,谢景恒与她刚迈进门槛,谢景麒便起身过来迎接,指着八仙桌说道,“泠歌,这都是你喜欢吃的,特意让人买回来。东坡肘子,红烧狮子头,还有最喜欢的桂花糕,肯定许久都没有吃了吧?”谢景麒介绍的说着。
熟悉的味道,楚泠歌偷偷舔着嘴唇,却听见身边人略微有些不善的说,“北辰国又不是荒郊野岭,蛮荒小镇,泠歌想吃什么都有,也不必搞得如此大阵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在外面受委屈。”谢景恒总归就是看谢景麒不顺眼,言语中总要怼两句才舒坦。
“太子哥哥,平日里政务繁忙,听闻连茶饭都是随便吃一口。如今,太子府的人忽然买吃食回来,太过反常,怕是会引人注意。我和景恒偷偷潜回来,不能声张。怕是会打草惊蛇,以后就不用大费周章。”楚泠歌说完,看着谢景麒立刻垂下来的眼睛,有些于心不忍的说:“我记得府中的厨娘张嬷嬷,她手艺极好。”
前世,张嬷嬷是谢景麒特意为楚泠歌从江南请回来的,手巧得很。
即便是后来登基为帝,张嬷嬷也被随着带入宫中,成为膳食房的掌事宫女。皇后宫中一应吃食都是她操持着,现在想来,楚泠歌倒是也怀念些。谢景麒听她这么说,连连点头,眼眸中又绽放出光彩来,说:“那明日我便让张嬷嬷去见你,若是想吃什么,直接跟她说便好。”
“我们此番回来,是助你登基的,又不是遍尝美食的。”谢景恒打断两人越说越开心的对话。拉开圆椅,动作稍微有些不满的发出声响,回头盯着还站在原地的楚泠歌,说:“你难道不饿么?”楚泠歌尴尬的挤出一点笑容,乖巧的坐在谢景恒身侧,拿起筷子。
八仙桌上的菜肴,却是当年楚泠歌最喜欢的,不过都偏油腻。
眼下楚泠歌怀着身子,反应剧烈,闻到味道还没有入口便是侧过头,用手帕掩着嘴干呕起来。谢景麒不明所以,慌忙站起身,问:“怎么?可是饭菜不干净?来人,怎么……”楚泠歌赶紧抬起手,压抑着胃里翻滚的感觉,扯出笑容的说:“与饭菜无关,是我的身子。”
“多少还是吃些。”谢景恒并没有紧张,反倒是夹了一块笋干放在楚泠歌的碗内。谢景麒拧起眉头,心中有些不满,不过见着他连续几次都只给楚泠歌吃清淡菜系后,开口质问,“泠歌妹妹身体不舒服,怎不见你多加关怀,竟然还只吃这些素食,身体岂不是更加拖累垮了!”
楚泠歌要开口辩解,却被谢景恒在桌下按住手腕,支支吾吾只能作罢。
“太子殿下,未免对我的夫人太过关心了!”谢景恒眼眸中迸射出寒冷的光,“我再三强调,此番二人回来是助你登基为帝。是泠歌前世欠你,今生作为弥补,待你登基大典,我们就再无瓜葛。所以我才一忍再忍!我的夫人,我自然关心……如今泠歌怀着身子,不能食油腻之物,太子殿下搞得满桌都是,我并没有责怪你,你反倒是来怪我?”谢景恒声音慢条斯理,却有着隐隐的压迫感。
谢景麒瞪圆瞳孔,似乎有些怀疑刚刚听到了什么。
“泠歌妹妹,你有……”谢景麒瞳孔颤抖的看向楚泠歌,她腼腆的抿着嘴唇,点点头。“景恒始终在旁侧照顾我,懂得我吃什么才不会干呕,所以……”那些素食,谢景麒苦涩的笑着,原来只有他是一厢情愿。“我与幕僚还有事情要商议,先离开了。”谢景麒踉跄的脚步走出去,楚泠歌要开口,却感受到余光中那道有隐隐怒气的人,叹口气。
满桌的菜肴,若是不吃,岂不是浪费?简直是暴殄天物!要是她当年,哪里还留得下什么?
楚泠歌心里想着,发现旁侧的人并没有任何动作,只得叹口气,说:“太子哥哥已经很可怜了,你又何必用那么严重的话来刺激他呢?此时最重要的是稳定军心,他要是被分心,我们的事情该如何进展?”
“你竟然还记得,最重要的是什么?从你我迈进太子府的瞬间,谢景麒一颗心就挂在你身上。忙里忙外,恨不得让京城都知道他心上人回来的消息!我若是不说狠话,将他打醒,怎么?难道要让我们也命丧于此?”谢景恒说的倒是也有道理,“那也不必如此狠吧?”楚泠歌看着谢景麒刚才都要哭了的样子。
谢景恒身体微微前倾,逼近楚泠歌,呼吸喷洒在她的脸颊上。
“从你嫁给我那日起,他就应该醒悟!可几次三番,心里竟然还存着念头。就算看到你留下的书信,仍旧执迷不悟,我若是不狠,难道要给自己留隐患?”谢景恒从不是会陷入险境的性格。“谢景恒?”楚泠歌看着他暗下来的眼眸,忽然掩饰不住笑意的捧着他的脸颊。
忽然情绪转变如此大?谢景恒有些惊悚的眯起眼睛,想要后退,却发现动弹不得。楚泠歌已经将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若是撤离,她肯定就会摔倒。“你又要做什么?”谢景恒最近发现,自家夫人的鬼点子与日俱增,真是不知道该如何招架才是。
“我看,你是吃醋了吧?而且害怕太子哥哥……所以才会那么做?”楚泠歌万分肯定的说,谢景恒别过头去,嘴硬的否认,“才没有,我不过是实事求是。”生怕楚泠歌出现意外,谢景恒两只手仍旧紧紧的搂着她的腰肢,圆椅保持平衡,“不过,你这副模样,我倒是挺喜欢的!”
楚泠歌眯起眼睛,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坐直身体。
“明日,就不能这样……时机错失便不会再来。宫中派出去的人可有消息了?”楚泠歌坐直身体后,脸上倒是也收敛了玩笑意味。谢景恒眉眼又变得温柔克制,乘着一碗汤递给楚泠歌,示意她喝掉,“那事不能急,不知谢景逸在宫中到底有什么防备和筹划,我的人没有办法靠近勤政殿。只能再继续等待时机。”
楚泠歌点点头,按照谢景逸的心思城府,若是太容易,难免会是陷阱。
“我可以不喝么?这些日子,总是喝各种汤药,晚膳还要喝汤,感觉肚子里都是水!”楚泠歌委屈巴巴的抗议说道,谢景恒却叹口气,“花落特意嘱咐过,说是你如今反应强烈,总是要多喝些汤。汤补身,你要是能够吃下红烧肘子,我倒是也不拦着你啊。”谢景恒嘴里刚说出菜名,楚泠歌就干呕两下。
腹中也不知道究竟怀着什么挑剔的小主子,罢了罢了。楚泠歌拧起眉头,闭着眼睛,将汤一饮而尽。
“也不知,爹娘那边……怕是要翻了天。”楚泠歌感觉耳根子有些红,心虚的窝在谢景恒怀中。
那日道观,楚泠歌靠眼泪打动谢景恒后,却有着外面众人的关卡难过。若是耐心说服,怕是等同意回京城时,谢景逸已经坐在龙椅上,称帝!“就按照你的老办法。”谢景恒看着楚泠歌,月色正浓,趁着众人酣睡之际。楚泠歌匆匆留书一封,跟谢景恒两人快马离开。
据说,次日清晨,看到那封书信的道观差点被北辰国君和女帝的怒火给烧成平地。
“我不过下山两天,回来怎么宝贝孙女又丢了!”秦皇后回到道观,掐着北辰国君的耳朵便是一顿训斥。凤知微见怪不怪,楚家爷孙三人倒是略显尴尬。最终,还是楚添柯迈步上前,拱手见礼的说道,“孙儿添柯,见过皇奶奶。妹妹离开,不是还有我么?”
秦皇后回头,倒是有些嫌弃的看着楚添柯,歪头沉默许久,叹口气像是勉为其难似的,说:“好吧。”
这倒是什么态度啊?楚添柯欲哭无泪,若是都如此嫌弃他,为何又要将皇位交给他?传位给楚泠歌岂不是更好?楚添柯不知道的是,北辰国君和女帝心里的算盘,是操持北辰国如此繁重又琐碎的事,还是交给臭小子吧,不要累到宝贝泠歌。“班师回朝吧,知微,随着我去给道长辞行。”秦皇后甩甩袖子,北辰国君就立刻去办。楚啸天在旁边看着,干咳两声。
“瞧着,北辰国皇室,似乎是有着如此血统的。”楚啸天讳莫如深的说着,楚楠雄却是木头脑袋,奇怪的问,“爹,你说什么血统?”楚啸天眉头跳了跳,摇头,不与他继续说下去。
楚楠雄则是愣头青似的站在原地,挠挠头。
“多谢道长对北辰皇室的帮扶,若日后有需要,但说无妨……”秦皇后端庄雍容的说道,道长也并未客气,点头应下来。将一行人送到山门。“因缘际会,种善因,得善果,何来帮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