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议事,太子府幕僚只看着帷幔后面似乎坐着女子,却看不清容貌,都纷纷窃窃私语。他们谁都没有听说过,太子纳妃了?“你们,若是有事就说,嘀嘀咕咕做什么?”谢景麒一夜无眠,疲惫不堪地说道。众人也不敢有停顿,将收集来的情报都上报。
“三皇子近期在朝堂上,笼络朝臣,却没有几个人响应。想来,还是因为太子殿下贤明在外,三皇子急躁且手中没有权。自古东宫若立,便是以东宫为本。眼下虽然皇上并没有……可若是有朝一日,皇帝驾崩,三皇子想要登基继位便是篡位!想来是没有几个人愿意冒着生命危险去辅佐的。”
幕僚倒是分析得头头是道,坐在帷幔后面的女子却冷笑出声。
“我以为太子殿下请来能人异士做幕僚,没想到都是酒囊饭袋。三皇子若是想要篡位,哪里还管往后英明如何?如今坐在龙椅上的谢渊,位置不也是从先太子手中抢过来的?朝中有几人说过?还不是俯首称臣?”楚泠歌说完,前面幕僚的额头上都是豆大的汗珠。
这帷幔后面的女子到底是何人?谢渊是谢景麒的父皇,当着太子的面如此羞辱他,难道不怕被砍头么?
本来以为会听见谢景麒震怒,幕僚们却未曾想,谢景麒只是沉默低头,不发一言,甚至没有责怪的意思。
“说前朝并没有人顺从三皇子?你们去看看户部尚书近日家中的小妾到底是何人,兵部尚书家里面为何又收了几幅字画,礼部尚书家的银两为何增多了两万雪花银!每人都有弱点,若是抓住便不会有失败。如今前朝有大半壁江山都归为三皇子,你们却沾沾自喜,难道要让太子被赶出京城那日,才知道输了么!”楚泠歌怒气的说道,将手边的砚台扔出去。
幕僚们都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不知为何,听起来荒谬的话,他们倒是也不曾怀疑。
“方才的话,你们也听到了。着手去调查吧,看看是否属实,若有消息再来回我。”谢景麒说完,挥挥手让他们离开。掀起帘幔,看着楚泠歌,眼神略微有些闪躲不敢直视的说,“你莫要动气,谢景逸隐藏颇深,他们没有查出来倒是也情有可原,只是你……若是气坏了身子,该如何是好?”
眼下这种时候,帝王绝对不能够多愁善感,更不能优柔寡断。
谢景麒从来都不是帝王的好选择,心软必然会被有心人拿捏。可偏偏,若是肃清身边的麻烦,他又会是很好的皇帝,毕竟眼中有着百姓。楚泠歌起身,走到距离谢景麒有三步的地方停下,说:“如今我也算是太子殿下的幕僚,有事情需要我商议,或者有事情要让我去办,尽管吩咐。”
“太子殿下不应该对我有任何的特例。”楚泠歌说完,与他擦身而过。
谢景麒抬起手,嘴里喃喃的想要说些什么,却又叹气的吞回去。楚泠歌走到门外,想了想,还是开口说道:“如果有一天,太子哥哥能够想通,能够放下。你便跟楚添柯一般,仍旧是我的哥哥。”多年的感情,若是说放下,岂能那么容易。
“好。”可如今,谢景麒却想试试。
若是能放下,最好。若是放不下,他也要让自己装作放下,让人看不出破绽。骗过天下人,便能够留在楚泠歌的身侧。只不过,情字一事,怕只骗不过自己。太子府内的幕僚都慌作一团,纷纷四散在京城中打探消息,与此同时,宫中看似宁静下也暗流汹涌。
“还是没有办法进入勤政殿么?”三皇子谢景逸猛地拍着案台,看着跪在面前的太监,大声斥责的问。
太监吓得有些瑟瑟发抖,差点失禁在谢景逸面前,连忙回道,“勤政殿的内门是铁铸,并没有其他通道和后门能够进去。皇帝……”谢景逸看了他一眼,吓得太监立刻改口,“谢渊和贤妃娘娘退到勤政殿时,竟然是做好万全准备,将厨娘等人都带进去。那口水井,倒是也能够让他们在里面……停留两月有余。”
两个月,若是两个月还没有平定,怕是他也没命了吧。
谢景逸拧起眉头,从轮椅上站起来。太监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人人都说三皇子后天残疾,双腿不能行走。可如今,他不是好端端的?已经丝毫不避讳的在宫内穿着明黄色的龙袍,谢景逸站在勤政殿门外,朗声的说着,“父皇,您在里面是否有些憋闷啊?偌大后宫,难道不想出来看看御花园中,您特意搬过来的那几坛荷花开得如何么?”
“堂堂帝王,龟缩在勤政殿里算什么本事?当年,你不是也弑君夺位么?如今我不过是将你做的事情重新做一遍罢了,为何那么害怕?”谢景逸冷笑着,看着仍旧没有动静的门,笑着说:“是啊,当年你在勤政殿杀了皇爷爷的时候,心里恐惧过么?所以才将勤政殿的大门用铁重新铸了吧!那如今你在里面,怕不怕晚上会有皇爷爷和皇叔的鬼魂来找你啊。”
勤政殿内,谢渊气的浑身发抖,想要冲出去,却被贤妃给拦着。
“陛下,他是故意激怒你,是为了让你自投罗网。如今勤政殿内才是最安全的,不管如何,我们都要在这里从长计议才行。”贤妃安抚的说着,谢渊气的浑身发抖,指着外面说:“我当初怎么没有看出,他的狼子野心!众多皇子中,唯独老三最像我,做出的事情也像极了我。”
因果报应,世事轮回。
谢景逸没有说错,当年谢渊做的事情,如今轮到了他的头上。
“父皇,你是不是在哪里看着我?看着我被逼入当年你的死路,没有办法……”谢渊跌坐在地上,此刻已经没有帝王的仪态。勤政殿虽然说是安全,可每日不能出去,吃食也要省吃俭用,傲骨被磨掉。贤妃坐在他身边,看着那般模样,有些心疼,说:“陛下,我们还有机会,太子殿下还在外面……”
如今,谢渊只要活着,谢景逸就不能够太明目张胆的篡位夺权。
毕竟若是谢景逸敢昭告天下,说谢渊已经驾崩,那太子谢景麒便顺理成章的继位。到时候,兵权在手,谢景逸也还算是占据下风。“你……可知道勤政殿还有哪里能够出去?”贤妃回头看着伺候在旁的婢女,她对宫中的熟稔程度,怕是无人能及。
“回禀贤妃娘娘,后面倒是有一处狗洞,万分隐蔽,没有人知道。”婢女说罢,贤妃点头,将头顶的发簪摘下来,交给她。说:“你想办法出宫,找到太子殿下,将这里的事情告知给她。到时候……”还没有等说完,空荡的殿内便传来了脚步声,众人都在这里,响起的脚步声不免让大家警铃大作。
灰尘满身的太监从后院走过来,跪在地上。
“你……你是何人!”谢渊眯起眼睛,用手中的宝剑指着他。虽然穿着像是太监,可他眼中看着谢渊的眼神却是充满了不屑,反倒是没有听见平身就起来,从怀中掏出发簪。贤妃娘娘看到,便是不由得惊讶,问:“你是她派来的?”来人点点头,冷笑着对谢渊说,“皇上就不要如此紧张了,若我想杀你,此刻怕是早已没有命。”此话不假,既然知道狗洞,若是谢景逸的人,带着将士进来便好。
贤妃松开谢渊的手,向他走去。
“贤妃……”谢渊抬起手,想要阻拦,却没有向前。心中挚爱?怕是大难临头也会各自飞吧。装作太监的侍卫冷笑两声,“她在何处?”贤妃压低声音问,侍卫同样与她低声而语,“太子府。王妃让我来探听宫中到底是何情况,好做筹划。”贤妃听到,愣住半晌,忽然笑开。
果然是凤知微的女儿,与她一样。
明明知道若是坐视不理,北辰国自然可以坐享渔翁之利,京城动乱,不管是谁登基为帝,都要向北辰国卖好求援。这里是火坑,龙潭虎穴,她却还是回来,该说是蠢,还是该说重情呢?“正如你所见,倒是也不知撑到什么时候,谢景逸手中并没有诏书,迟迟没有动手是想等名正言顺。可若是时间长下去,怕是会叛。”
“我定然回去如实禀报,贤妃娘娘放心,照顾好……便是。”侍卫当年全家都丧在勤政殿,是谢渊亲手带着人杀了他的爹娘。如今能够控制住报仇雪恨的刀,实属不易,并没有停留便匆匆离去。贤妃松口气,回到谢渊身边,“他是什么人?”谢渊没有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眯起眼睛不安的问。
贤妃摇头,此刻不能够将楚泠歌卖出去。
“陛下放心,我们……有救了。只管放心,修养好身体便好。”贤妃望着勤政殿外面根本分不清白天还是黑夜的窗,将手中的发簪捏紧。凤知微,我或许又欠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