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若是让我发现手脚不干净的，想要往主院里跑的，都通通赶出去。明明是将军府来的，应该懂得礼数才对，怎么不知羞耻，奴婢家竟然使唤起主家了！”翠环插着腰，气到头顶冒烟，口干舌燥的大声训斥着，院子里站着几个嬷嬷丫鬟，纷纷面面相觑，也都不敢吭声。
翠环跟在楚泠歌身边的日子多了，自然也是学到了几分派头，照着普通丫鬟高出一截来。
“就算是我们有错处，也要让王妃娘娘来训斥数落，怎么就轮到你骑在头上辱骂了？说到底，你不过也是将军府的丫鬟罢了，能够比我们身份高出去多少？学起主家的派头，还有模有样的。”胡嬷嬷养好病，到将军府的第一天便惹出这些乱子来。
是有心还是无意，明眼人一看便知，却也奈何不了。
楚泠歌刚睡醒，就听到外面吵闹，本来不想起身，昨夜谢景恒缠着她几次，浑身都有些酥软酸痛，现下行动走几步，还觉得腰肢酸痛，可眼见着胡嬷嬷那只老狐狸把翠环噎得不知道该反驳些什么，只得迈着门槛。
刚露面，胡嬷嬷就像是老鼠见到猫似的，垂下头，额头上伤口还隐隐作痛，心中有几分惧怕。
“怎么？三天两头吵起来，将军府原本多么清净的地方，让你们弄得乌烟瘴气，若是不行，就都赶出去！重新发卖回来一批乖巧懂事的。”楚泠歌蹙起眉头，翠环也立刻走到她身边，伺候着坐下，手中绢扇轻轻摇着，阵阵清风让楚泠歌的头脑有几分清醒。
简单扫过院内那几个被训斥的丫鬟嬷嬷，眯起眼睛，熟悉的面孔倒是不少。
“翠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仔细与我说说，切莫是发生了误会，让王爷以为我无理取闹！”将最后四个字加重的说着，院内的丫鬟吓得纷纷跪在地上，磕着头不敢抬起。翠环冷哼一声，指着最边上站着有几分姿色的，说：“我清早起来，发现她鬓间发髻梳得松松的，就要朝着书房的方向去。”
谢景恒几乎每日都在天未亮的时候就醒，轻手轻脚的前往书房，筹谋他的事情，怕打扰了楚泠歌的美梦。
楚泠歌生来便是喜欢睡懒觉，任凭外面声音再大，她若是不想起，也没有人能够逼迫她离开周公的卧榻，“那衣衫都快要滑落下去，比百花楼的姑娘还要搔首弄姿，在将军府中，这么多血性方刚的小将士，不说让他们撞见，若是生出了什么歹念，发生什么，没有办法交代。”
“就说，若是让王爷撞见了，到时候又该责怪王妃娘娘，数落您总是让她们进内院。”翠环小嘴伶牙俐齿，砸吧砸吧说出来的豆子，让人听得脸上臊得通红，支支吾吾也做不出半分解释。“这倒也是，景恒总是说内院用不到那么多人，想让我派出去些婆子女史，去前院帮忙。”
前院无非是洒水扫地，采买，修剪园林，那些粗活，哪里比得上在内院伺候清闲？
若是得到主家待见，说不定随手还能够赏些好东西，荷包也会变得圆鼓鼓起来，贸然行事，竟然惹得楚泠歌动了想要遣散些许丫鬟奴婢的想法，真是得不偿失。
“这丫头呢？看着蛮和善懂事的，怎么？也是奔着书房去？”楚泠歌扫过跪着的丫鬟，发现头排有着瑟瑟发抖，嘴唇都被吓得青紫的小丫头，看起来也不过是十多岁的模样。若是心中有着贪念，自然也不会惧怕成这样，便出声询问。
没有等翠环解释，那小丫头便忙不迭的磕着头，说：“王妃娘娘恕罪，奴婢是刚刚采买进来的，本来是想要打水伺候娘娘起来洗漱，却不小心，撞到了去书房的姐姐，她怀中揣着的一套水洗碎了。听翠环姐姐说，那是娘娘最喜欢的，奴婢罪该万死。”
“罪该万死？”楚泠歌拧起眉头，前世，这几句话她倒是听过不少次。
翊坤宫内所有人，若是提到了谢景麒和宠妃们发生的事情，便会扑腾跪在地上，求饶逃命。楚泠歌也都是用此刻这般冷漠淡然的眼睛，并不在意，“不过是区区一套水洗，若是碎了，再去买就是，不值得这四个字，以后不要总是挂在嘴边，你折寿不说，我听着也不舒服。”
“你叫什么名字？”楚泠歌低头轻声的问着，丫头战战兢兢的抬头，像是有些惧怕，小声说，“明月。”
好名字，我本将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待会儿你随着翠环去后院找花落姑娘寻些药膏，涂在额头上，年纪轻轻若是花容月貌破了相，以后的日子才是难熬。”楚泠歌柔声说着，翠环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看着脸色，点点头，将明月叫到旁边站着。
院内的丫鬟们所犯下的事情不过是贪念所致，只剩下胡嬷嬷，“嬷嬷的伤势好得倒是蛮快，才不过几日，就过来将军府领差事了！年岁毕竟大了，不如，胡嬷嬷再稍作休息几日？将军府也没有那么多事情需要忙。”
“老奴一辈子劳累惯了，王妃娘娘体恤老奴，可不敢再歇着了！若是再歇下去，浑身的老骨头都要散架了。”胡嬷嬷知道楚泠歌并非是容易对付的主，说出来的话都经过反复琢磨，比上次能够看出多了几分恭敬态度，不过，却不是由着心底的。
楚泠歌轻挑起嘴角的笑容，眼眸逐渐变得凛冽起来，问：“胡嬷嬷勤快是好事，可手脚不干净，难道也是嬷嬷在寒王府中留下来的习惯么？”在屋内的时候，听着翠环气急败坏的数落着，胡嬷嬷还能够分辨几句，楚泠歌就知道她心里打着到底是什么算盘。
“王妃娘娘，这话从何说起啊！”胡嬷嬷背后微微发凉，拧起眉头，故作不解的样子。
楚泠歌摆弄着手指，觉得嘴巴稍微有些苦涩，想寻些甜糕来，回头还未等跟翠环说，明月便是将石桌上的甜蜜饯递过来。倒是有眼力的丫鬟，“胡嬷嬷不是趁着天刚亮的时辰，就去院内四处闯屋子么？想必，王爷去书房前，您倒是先去看过一遍吧？”
“王妃娘娘，您可是冤枉老奴了！我怎么敢，擅自闯进主家的地方呢？在寒王府中做事多年，以前我也算是宫中伺候过皇帝陛下和嫔妃娘娘的，怎么能……”胡嬷嬷在这种时候，说出身份是最愚蠢的行为，却给楚泠歌留很大发挥空间，心头一喜，笑盈盈的说道，“呦，这么说来，胡嬷嬷倒是皇帝伯伯跟前的红人了？”
“那我怎么能够让你跪着呢？若是以后皇帝伯伯问起胡嬷嬷来，再跟他说我两句坏话，我将军府岂不是都要为我做出的错事和不敬重嬷嬷的事情，毁于一旦？”楚泠歌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出这般阴森恐怖的话来，胡嬷嬷眉头一挑，暗叫不好，扑腾就跪在地上。
楚泠歌像是没看见，回头与翠环聊起家常来，说：“咱们将军府的青砖和鹅卵石的地面，该去跟爹爹说，重新修葺一番。不然，每天嬷嬷都要跪着几个时辰，这膝盖还不坏了？”翠环厌烦的翻着白眼，说：“若是做了该跪的事情，自然是要跪的，将军府的地面难道要为她用软泥铺着才成？”
“胡嬷嬷，你快些起来吧，上次景恒就说我，不应该对你做出那般的言辞来。只是，嬷嬷仗着是宫中红人，就随意的进入将军府的书房，岂不是以为楚泠歌是瞎得，蠢得？这后院之中，你们看不到的地方，多少暗卫在保护着我的安全？秦枫……”楚泠歌对着空中莫名的唤了一声。
秦枫便不知道从某处树上飘然落下，一袭黑衣，恭敬的说：“姑娘，您唤我。”
“胡嬷嬷今日是什么时辰入的书房，又是什么时辰出的书房？”楚泠歌直勾勾的盯着胡嬷嬷，看她神情有些慌张的模样，心口像是憋住了什么，有些堵。“回姑娘，这位嬷嬷是五更天后入书房，大概三炷香的时辰后出来的，出来后便直接去了后院小厨房。”
秦枫一板一眼的回答，胡嬷嬷见事情不妙，又砰砰磕头起来。
“呦，嬷嬷可使不得啊，这若是头再撞坏了，我还要劳烦花落姑娘去看，旧伤未愈，又填新伤，您再出去市井中转几圈，街坊邻里岂不是说楚泠歌生性刁蛮，欺负老奴？”楚泠歌一眼便看透胡嬷嬷心中盘算的事情，将她的后路堵死，“今日，翠环将你们叫到这里，是小惩大诫。”
“将军府，规矩森严，不像是寒王府，谢景恒对你们纵容，什么都不管！养出来各个刁蛮性子，都以为自己是主家了！”楚泠歌起身，冷冰冰的环顾那些头都不敢抬起来的丫鬟嬷嬷，“做出任何事情，都会有几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你们，给我记住了！”
楚泠歌眼神落在胡嬷嬷身上，并没有四目相对，胡嬷嬷就害怕的浑身瑟缩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