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漫天,天阴落雨,淅沥沥的雨就一直都没有停下过,楚泠歌坐在屋檐下,抬头望着阴沉沉的天空,心情也像是随之差了不少,眉头紧锁,没有舒展开。翠环和明月站在旁侧伺候着,也不敢多说两句,生怕打扰了楚泠歌,只能默默的替她添了衣裳。
“兄长去宫中,已经多久了?”楚泠歌站起身,摊开双手伸到外面,雨落在掌心,微微发凉。
翠环咬着嘴唇,轻声说:“早朝时分便留在宫中,如今已经午后。小姐是否要去与将军商议?”楚楠雄并不知道皇帝留着楚添柯在宫中所为何事,此刻也并不担心,毕竟从前也有过不少次单独聊天的情况。
只是主院中的翠环,知道那日楚泠歌的担忧,也不免有些紧张起来。
“再等等吧,应当无事的。”楚泠歌看似自言自语的说着,像是在安慰自己,同时又像是笃定似的。
谢渊不会在这种时候动手,毕竟朝廷未稳,边疆仍旧需要楚家。就算是楚添柯生硬的拒绝了他的要求,也只能是生气,却不会贬官,或者是直接扣留到宫中和大理寺发落。楚泠歌了解谢渊谨慎小心的性格,所以才会那日要求楚添柯,不管皇帝说什么,都要回绝。
“姑娘,姑娘……”院外,秦枫顶着雨跑了进来,神情慌张,高声喊着,楚泠歌蹭的从圆椅上站起,冲到院内,明月见状撑着油纸伞,动作虽然迅速,却仍旧让楚泠歌的肩头湿了不少,衣衫贴在肌肤上,她却也顾不上,眼神担忧的望着秦枫,“怎么?是宫中传来消息了么?哥哥如何?”
秦枫摇摇头,抬起手擦着额头的水珠,说:“是王爷让您去前院,说有友人到访,让您见见。”
“景恒的朋友?”楚泠歌拧起眉,显得有些惊讶。谢景恒在京城之中是有着些许狐朋狗友,大多是高门子弟,纨绔公子,常去百花楼寻花问柳,为能够从他们口中套取京城中的情报,谢景恒总是勉为其难的与他们相约喝酒。可那些人,谢景恒通通都不让楚泠歌去见,“那些人,怕脏了我娘子的眼。”
可今日,到底是谁?竟然能够让谢景恒在雨天,邀她过去?
“你去跟王爷说,我换身衣裳便去,让小厨房煲汤,给客人送过去,暖暖身子。”楚泠歌说罢,转身回到房内。明月轻轻替她梳理着发丝,翠环手中拎着两件衣裳,有些犹豫不决的问,“小姐,你说是穿这身淡紫色的好些,还是穿这身暗红色的好些?王爷倒是总说,姑娘皮肤白皙,应当穿些衬肤色的。”
楚泠歌自重生以来,对外表倒是并不在意,像是失去了兴趣般。
好看的皮囊又如何?最后不仍旧是落得那般惨烈的地步,平日里,若非去皇宫中看望贤妃娘娘,楚泠歌总是穿着素色的长裙,在院内淡淡的望着风景,若是不仔细看,还以为清心寡欲到出家为尼似的。
“那便听你的,穿那套红色吧。”楚泠歌叹口气,站起身,被伺候着更衣。
这套暗红色的长裙,裙摆处用金线绣着图案,精致之余又处处彰显霸气。楚泠歌将发髻盘起,露出雪白的脖颈,长袖微微泛起,翠环和明月从旁却是惊呆了眼眸,虽然知道自家小姐是倾国倾城的容貌,可现在看来,“小姐,你穿着……像极了宫中的娘娘。”
“此话,以后不要说,难道你想要让我承担着杀头的罪名?”楚泠歌回眸,淡淡的说着。
之所以不愿意穿着暗红色的长裙,只是楚泠歌每每看到铜镜中的自己,总会想起翊坤宫的时候。那些不幸福的时光,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跳脱出来,让人难以摆脱,“小姐,披着点儿东西吧,这是少将军从边疆给您带回来的雪狐披肩,能够抵御点儿风,切莫染了风寒。”
“好。”楚泠歌抽了抽鼻子,披上,向着前院走去。
前厅,两位英俊少年郎品茶互相对望着,一盘棋,互相不退让,棋盘都快要被布满,谁都不肯认输。谢景恒淡笑着摇头,说:“你还是这般锋芒毕露,可是要吃亏的。”对面坐着的少年摇摇头,墨绿色的衣衫衬得他有些娇弱,“谢景恒,我看你娶娘子后,倒是喜欢安逸了。”
“娶亲之后,才发现生活中不只是打打杀杀,与我家娘子下下棋,品品茶,人生为何要过得那般压抑?”谢景恒笑着说道,“墨明轩,你也应该改改自己的脾气,不然天下女子哪里还会喜欢你?难道真的要孤独终老,参透人生奥妙?”谢景恒毫不留情的调侃道。
墨明轩,江湖百晓生,天底下所有的消息,他都知道。若是说的难听点儿,神算子,臭算命的,倒是也能够贴切的形容他。父辈便是江湖中的名流,祖业神秘莫测,传到墨明轩这代,倒是也有些不如当年的底子,却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谢景恒与墨明轩相遇,是在某次塞北的沙漠中,寻找某些事情真相的谢景恒被人追杀,失血过多,晕厥在墨明轩的山庄外面,一向是见死不救的墨明轩,也不知道那日抽什么风,竟然将奄奄一息,快要前往鬼门关的谢景恒给捡回来,至此,两人倒是成为了朋友。
“以前,你可是常常与我说,儿女情长不过浮生泡影,浪费光阴,牵连时光。我从山庄那处得知你大婚的消息,便快马奔来,却还是没有赶上。谢景恒,你与我说是朋友,可为何大婚不通知我?”墨明轩心里是有着几分脾气的,京城中都闹翻天了,百晓生竟然是最后一个知晓的。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墨明轩的脸色都已经变得跟衣服差不多颜色,绿到发慌。
“百晓生,我自然以为,就算不给你发请柬,你也会知道啊。”谢景恒很少见到墨明轩这样,自然是要多多调侃,但眼见着他真的有些恼火,也还是解释说道,“我身为寒王,大婚当日,京城中皇帝都已经亲临,若是江湖中的百晓生露面,你要用什么样的身份来解释。”
“我与楚泠歌如此快速的成亲,不过是想要摆脱些许麻烦。”谢景恒拧起眉头,说道,“你是我的挚友,理应会理解我,我当下所想,不过是觉得,若是京城的风声稍微稳定下来,择日在邀请你来将军府,设宴款待,与其跟那些三教九流之辈同坐在宴席之上,不如你我两人独酌,岂不是更好。”
谢景恒这张伶牙俐齿的嘴,总是能够轻易的将墨明轩的怒火扑灭。
“贵客登门,泠歌竟然此刻才知道,还望见谅和恕罪。”楚泠歌款款走来,轻轻福身,抬起眉眼的瞬间,倒是也快速的打量着墨明轩,并不是京城中的熟面孔。“你怎么穿成这样?”谢景恒眯起眼睛,将楚泠歌拽到自己的身后,像是要用他自己的身体将楚泠歌遮挡起来似的。
楚泠歌觉得有些奇怪,试图走出来,却感觉到谢景恒的力气,倒是比往日都大了许多。
“你回去换身衣裳,平日里穿着的俗气些的,就蛮好的。”谢景恒压低声音,倒是显得有几分醋意的说着。楚泠歌满头雾水,同样也是小声有些恼火的说道。“秦枫与我说,是你的友人,我特意打扮一番,为给你增些面子,总不能够让人家觉得,谢景恒娶妻,是如此庸俗的货色啊?你现在是什么态度?”
楚泠歌本来就担心楚添柯,心中有着几分小火,态度也不好起来,只是还要顾忌着在墨明轩面前的颜面,不能够让他看出来吵架。
“你穿成这样,若是墨明轩对你有了非分之想,该如何?你这么美……让我又怎么能够安心让你在将军府,日后出门,你都带着长帷帽吧!不能够让其他男子看到你的容貌。”谢景恒吃醋的说道,楚泠歌也是有些无奈,此刻才明白谢景恒是什么意思。
墨明轩在旁,也是无奈的歪着头,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是何种情绪。
“谢景恒,我与你之间是绝对不会喜欢上同样女子的。我承认,楚姑娘的容貌倒是举世无双,可,我也并非只见容颜之人,你不至于藏起来如此小心谨慎吧!倒不像是我认识的谢景恒了……”墨明轩摇头叹气的说道,同时也是起身,拱手对楚泠歌说,“在下,墨明轩,日后多多指教。”
楚泠歌颔首,也是露出笑容,说道:“既然是景恒的友人,也是泠歌的友人,日后若是有用得到将军府的地方,但说无妨,只要泠歌能够帮得上忙,自然会不遗余力。”楚泠歌并不是容易敞开心扉之人,只是觉得墨明轩给人的感觉,并不阴险毒辣。
同样,他若是谢景恒认定的挚友,楚泠歌也不应该做出什么怀疑。
谢景恒此刻还沉浸在楚泠歌今日的装扮之中,脸面上都是赌气的模样,恨不得从地上捏些灰尘起来,涂在她的脸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