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墨明轩离开后就始终若有所思的模样?”谢景恒一步步向前走来,撑着双臂将楚泠歌圈在怀内,像是嫉妒她此刻心中想着其他琐事般。楚泠歌说出话来,带着几分埋怨,道,“还不是那盒龙须酥?我总觉得宫中似乎有异动。”
“你明明在宫中有暗线,难道丝毫不知情?”楚泠歌正瞧着,却感觉到谢景恒的手指轻轻敲击在她额头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虽然不痛,却多少让人有些慌张,“我对宫中的掌控只关乎金銮殿上的龙椅,后宫嫔妃纷纷扰扰,我又不想抢哪些妃嫔过来当妾室,为何要关注?”
谢景恒脱口而出的话,倒是能够把人气得半死。
楚泠歌叹口气,站起身就要往外走,墨明轩所说也有限,可推论起年纪来,祖父应当会知道更多。谢景恒知道她心中所想,也并没有阻拦,只是仰面躺在卧榻上,悠闲地阖上眼眸,准备午歇。
侧院,楚啸天在书房内摆弄着奏章,正值庄稼旱灾之际,朝廷焦头烂额。
“祖父,不要太劳累,泠歌给你熬了补身子的汤,可趁热喝喝!”楚泠歌从翠环手中接过浓汤,笑盈盈的走到楚啸天身侧,眼眸像是眯成一条线似的。楚啸天打量着她的表情,只不过匆匆扫了一眼,便知道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将汤碗放置在桌上,楚啸天将毛笔递过去,说:“写两字瞧瞧。”
“太平盛世。”楚泠歌并没有推辞,反倒是接过来,苍劲有力的写着。自小,楚泠歌便在祖父的教导下习字,一手娟秀小篆每每让人看见都会称赞。可前世在翊坤宫中生活,谢景麒偶尔政务上无处解忧,便来后宫寻楚泠歌出主意。
看着因为政务繁忙而昏睡过去的谢景麒,楚泠歌总是会模仿着他的字迹,在奏折上写下处理态势,久而久之,字也像是男子般硬朗。楚啸天从旁看着,拧起眉,“泠歌的字,倒有几分像太子殿下。”
“天下好看的字,岂不都是一样的?又怎么会有谁像是谁呢?”楚泠歌能言巧辩的回道,撒娇的挽着楚啸天的手臂,对翠环眨了眨眼眸,她便是转身退出房外。“说吧,做错什么事要来让祖父收拾烂摊子?”
楚啸天倒是能够看透楚泠歌,她轻易不登门,若前来,肯定是有解决不好的事情寻求帮助。自家孙女,看似骄纵,实则比谁都要心思细腻。常年独自留在京城中,习惯与各种形形色色之人打交道,一颗真心鲜少袒露。
“瞧瞧祖父说得,好像泠歌一点儿都不眷恋您似的。本就是想要将汤端过来给你尝尝鲜,若是不想留泠歌,我走便是!”楚泠歌以退为进,转身作势要走,可迟迟都没有听见楚啸天挽留的话,走两步后,疑惑的回头,见着楚啸天已经坐下用瓷勺喝着汤。“祖父!”
楚啸天无奈的笑着抬起头,说:“若有事,就直说。”
“前些日子,泠歌卧床不起并非像是景恒说的那般来月事。”楚泠歌扭头将谢景恒给出卖,楚啸天脸上却并没有任何惊讶的神情,“那般浓重的血腥气,以为能够骗过你爹爹?知道你是不想要让我们担心,身边也有花路姑娘照看,便装作不知道的模样。这些日子,你爹爹每日都往你院子外面跑,见你活蹦乱跳的宴客,才放心的去训兵。”
血浓于水,楚楠雄对她的关心,让楚泠歌心头一暖。
“泠歌是中毒,毒来自宫中贤妃娘娘,此事有很多异样。循着摸索,倒是也牵连到北辰国的国君,墨公子与我说些皮毛,想来问问祖父可知道更多详细的?贤妃娘娘当初到底是如何来到京城,又如何成为四妃之首?”楚泠歌不知是否看错,提起北辰国的时候,楚啸天似乎微微变了脸色。
将手中汤碗放在桌上,楚啸天行事果决,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可此刻却多少有些异样。楚泠歌瞧得出来,却也没有询问。
“北辰国的事情,我也知之甚少。朝中开始动荡,却是实情。”楚啸天摸着花白的胡子,看向楚泠歌,似乎是想要透过她,看到什么事物般。“翠环丫头的婚事后,你和景恒去北辰国走一趟吧。很多事情要亲自看后,才知晓。”
亲自前往北辰国?楚泠歌满头雾水,那可是千里迢迢,远离京城,到时候将军府若是出事,就算快马加鞭都难以赶回来。更何况,楚泠歌身体倦怠,最讨厌长途跋涉,舟车劳顿,想想近半月的路程,就觉得头痛欲裂。
“京城中的事情,你大可以放心。我与你爹爹好歹做官多年,官场浮沉,知道该如何自保。如今边塞番邦之乱未定,宁府二公子前线并未凯旋而归。谢渊心中忌惮,不会对将军府做什么。你和景恒大可以说是要去墨公子的山庄暂住,从那转道前往北辰国,无人会猜忌。”楚啸天似乎早有如此打算,竟然将路线都盘算好。
好像,去也要去,不去也要去。
“祖父,兄长性子冲动,若我不在,他请缨去前线……”楚泠歌还记挂着前世正是差不多此时,楚添柯那条丢掉的手臂。楚啸天叹口气,颇为无奈的捏着楚泠歌脸颊,扯了扯,看见她吃痛的龇牙咧嘴,才放手说:“你为何年纪轻轻,操心的事情比我还要多?”
楚泠歌蹙着眉,她总不能说,自己曾经活过两世,加起来的年纪倒是与祖父也相差无几了?“若是兄长能够稳住,不去边塞,陈婉蓉却对他虎视眈眈,那女子心性不好,嫁到将军府定然搅得鸡犬不宁,祖父和爹爹忙于前朝之事,后院纷争,我若不在,怕兄长抗不过温柔美人乡。”
“你对添柯怀疑?”楚啸天沉吟片刻,问。
楚泠歌忙摇头,“我只是信不过,陈婉蓉擅长于小女子心机。龌龊手段,兄长若是不知不觉中招,定然会被牵着鼻子走。”楚啸天凝视着宣纸上的四个字,淡淡地说道,“那你和景恒前去北辰国的时候,就将添柯也带着。”
“啊?”楚泠歌吃惊地张大嘴巴,反应强烈。
京城中到底发生什么事情,楚啸天竟然要将兄妹两人都赶出去?“我和楠雄自会在圣上面前寻个理由和借口,你们大可放心离开。北辰国内,有我的老友照应,若是进城,就去寻他。一切想知道的事情,弄清楚再回来。”
“祖父……”楚泠歌觉得有些不对,想要再问的时候,却被楚啸天给挥挥手,赶出去。翠环看着踉跄被推出来的小姐,忙着上前搀扶,疑惑的向着关起来的门缝里瞧,“怎么,小姐和宰辅大人聊得不好?”
楚泠歌回眸,大约是吓着了,嘟囔着说,“岂止是不好,已经被赶出京城。”
“啊?”翠环不知所以,楚泠歌却推开她的手,赌气的向着后院走去。
楚泠歌方才离开书房片刻,楚楠雄便是前来,关起门来,两人沉默谁都不曾言语,“我让泠歌去北辰国。”楚楠雄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痛苦,若仔细看,却也有着几分释然和解脱,“爹做主便好。”
“这么多年,也是该让两个孩子知道很多事情,难道能够瞒着,到入土时再与她说?我怕泠歌的性情,会怨恨我们。”楚啸天说罢,指着案台上的那副字,“泠歌心中是有着远大抱负的,当年我便于你说,她若是男儿郎,是掌控天下之才。只可惜,身为女娇娥,如今,婚事大定,总该……”
楚啸天后面的话,未曾说出来,见着楚楠雄那双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下意识的摇摇头,叹口气。“纷纷扰扰,是是非非,都已经不是我们这群人能够做主的。就交给孩子们去选择吧。”
“谢景恒,你说祖父到底是何意思?”楚泠歌进屋,赌气的坐在床榻旁。
合着眼眸的谢景恒被吓得猛然坐起,听完来龙去脉,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揉捏着楚泠歌的太阳穴,温柔哄着说道,“可能是宰辅大人心疼你我,在京城中被束缚,处处受牵制。想要让咱们出去散散心,为何要想的那般夸张?”
“谢景恒,你是觉得我好骗,是么?”楚泠歌回眸,冷言道。
本能察觉到危险,谢景恒吞咽着口水,想要将话题抛给旁边无辜的人,翠环却学聪明许多,视线相对时,就装作委屈又慌乱的向外面走去,手中还拿着满满一壶水的铜壶。“丫鬟聪明,就不可爱了。”谢景恒连连摇头,挑眉说道。
“罢了,祖父让我去,我便去看看,又不是龙潭虎穴,可京城中……”楚泠歌的话音未落,谢景恒便轻声说,“我会派人守着将军府,即便是宫墙中派大内高手来攻门,也会撑到你我回京的时候。”
谢景恒一番话,让楚泠歌也莫名安心下来,将头轻轻靠在他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