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你的吃相未免也有些太……”翠环从旁坐着,眼见楚添柯将脚踩在木椅上,嘴里撕扯着肉,大口喝酒。明明俊朗清秀的面容偏偏让他弄成如此,不由得开口提醒。楚添柯却挥挥手,说道:“你懂什么?大口吃肉,大口喝酒才是人间乐事,细嚼慢咽,能尝出什么味道来?”
楚泠歌睡眼惺忪的从楼上天子间走出来,便听见这番高谈阔论。
“哥哥说得有道理。”楚泠歌坐在他对面,作势就要将酒壶拿起来,对着嘴里倒下去。谢景恒两步外,想要过去抢,却被楚添柯给率先接过来,惊诧道,“妹妹,你这是做什么?”楚泠歌见喝酒不成,就用手撕扯着店里的牛肉,粗犷的放在嘴里,将嘴巴塞得满满当当,像是仓鼠般。
楚添柯见她这样,抽动着嘴角。
“哥哥不是说,这样用膳才有滋味么?我也好奇,所以想着要学学兄长,品尝人间百态。”楚泠歌故作淡然的说着,实际上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偷偷瞥了一眼脸涨得通红的楚添柯,继续说道,“在家中的时候,我可记得兄长是最守规矩的。爹动筷前绝对不会吃,而且慢条斯理,跟京城中咬文嚼字的公子哥相差无几。”
楚泠歌说罢,偷偷用胳膊肘撞了撞翠环的手肘,说道,“是不是?”
“小姐说的正是,若是将军在,看到少将军这般用膳的模样,肯定是要拿军棍惩罚的。”翠环嫁人后,胆子竟也大起来。难不成是觉得阿大能够护着她?楚添柯哭笑不得,见主仆二人一唱一和,只能是将腿放下,拿起筷子,却将酒壶好生的收好,生怕楚泠歌再抢过去,说道,“小二,将牛肉给我重新撕碎,再端上来。”
店小二从旁,也是见到他们一番言谈。
无论是从楚泠歌一行人的言谈举止还是从穿戴钗环,车马看来,眼色极快的小二当然能够发觉他们身份地位尊崇,该小心伺候着。尤其是楚泠歌通身的气度,看上去像极了宫内的娘娘,只瞧着一眼便觉得美艳动人,更不像是传闻中骄纵又作天作地的大小姐,反倒是性格沉稳,总笑脸迎人,小二心中总有些亲近。
“小二,今日庙会镇里可是会有些热闹看?”楚泠歌见他将牛肉重新端上来,轻哼询问。店小二连连点头,弯着腰说道:“我们镇子上未出阁的男女都会在今日去放天灯,祈福,也会放花灯,为求好姻缘,也为心上人求顺风顺水,身体康健。”
楚泠歌对此倒是有些兴趣,侧头凝视着谢景恒,“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要求一位心上人不成?”不知为何,谢景恒方才听到小二的话,脑海中冒出来的想法竟然是谢景麒,看来,太子殿下横在两人中间的隔阂是片刻不能够消除的。
“我难道就不能为兄长祈福么?”楚泠歌埋怨的皱鼻子,楚添柯听到她如此说,一口酒差点儿从鼻腔中喷出来,连忙挥着手,连连说道,“大丈夫志在四方,如今边塞战乱未平,天下未定,心中对儿女情长倒是没有什么……妹妹无需……”
楚添柯没有说完,就瞧见楚泠歌回头咬着嘴唇,眼眸眯起来,气势汹汹的样子,吓得噤声缩着脖子,尴尬咳嗽的看向其他地方。“你以前是不在京城,我抓不到人罢了。眼下你要与我一同去北辰国,定然是要帮你选良缘的!难不成,你心中还挂念着陈婉蓉?想要等功成名就的时候,将她娶进将军府?”
“怎么又提到陈婉蓉了?”楚添柯叹口气,平日里妹妹总是懂事温柔又贴心,可偏偏遇到陈婉蓉,她就像是炸毛的猫般,恨不得对着他的脸抓两下。翠环好心凑到楚添柯身侧,抬起手掩着嘴,声音却没有任何收敛,足够让木桌旁的所有人都听到似的说道,“小姐那日看到,陈婉蓉来府中与你话别了。”
怎么会?楚添柯暗叫一声不好,连忙想要解释。
楚泠歌却冷哼一声,别过头去,不再理会。谢景恒好笑的摇头,将茶糕推到她面前,哄着说,“若是气,也等吃饱再气,不然身子会吃不消。”楚泠歌装作委屈可怜的点点头,回头更是埋怨的瞪了一眼楚添柯,说道:“还是夫君体贴我,不像是哥哥,偏要找让我生气的事情做。”
“我真是……没有啊。”楚添柯终于体会到百口莫辩的感觉,实在难受。
那日,陈婉蓉不知何故晓得楚添柯要去北辰国的消息,趁着天还未亮,便拎着亲手做的糕点和汤水,踏着露重来到将军府。小厮守着,自然知道楚泠歌对她不喜,便循着借口想要劝她离开。
没想到,陈婉蓉却偏偏倔强,拎着食盒就站在将军府正门外,颇有见不到楚添柯就不离开的架势。街坊上的小商贩已经开始叫卖,早起的人群见到两弱女子站在将军府外面,倒是也都奇怪的围观驻足,指指点点,嘴里随意揣测着。
“让她们进来吧。”楚添柯接到消息,怕陈婉蓉此番作为会让将军府卷入到是非中,只能妥协,却选择在院外的花园中与陈婉蓉相见。心中自然是有几分提防,就猜到若是传到楚泠歌耳朵里,他自然是要被训斥和冷待的。
陈婉蓉娇羞的将食盒递过去,连看着他一眼都会觉得羞怯似的,“知道将军要去北辰国,此番一别,怕是有半载都见不到。这食盒里都是我亲手做的点心,还有……还有亲手绣制的荷包,盼着将军见到的时候,能够想起我一二来。”
“多谢,劳烦记挂。”楚添柯当时满脑袋想着都是如何让陈婉蓉赶紧离开,这时辰,是楚泠歌散步的时辰,若是被撞到,可是说不清,便匆匆将食盒拿过来,推脱还需要去收拾些行李。
没曾想,陈婉蓉不知是看不透还是故作蠢笨,将楚添柯的逐客令看成少年郎的不知所措,主动投怀送抱的抱着他满怀,耳朵听着楚添柯那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匆匆说道,“将军无须担心,我定然等你回来。”
“喂……”楚添柯一头雾水,陈婉蓉却已经快步离开,只留下一道背影。
等他回来?来不及多想,楚添柯下意识的环顾四周,看有没有楚泠歌的身影,见到没有才松口气,拎着食盒回到院内。他没有想到的是,从事发开始,楚泠歌就躲在树后看得一清二楚。
“怎么,哥哥现在是嫌弃我的绣工了?给你做的荷包,谢景恒都羡慕呢,竟然还收陈婉蓉的?看来,是……”楚泠歌故作可怜,眼泪汪汪的说道。这表情瞬时间变化,让谢景恒也有些哭笑不得,不知是该称赞还是该惶恐。
想当日,在金殿上,楚泠歌也是用这般出神入化的模样骗的他上前迎了婚事。
“没有,你看,我日日佩戴的还是妹妹绣制的,那荷包给我身边的小厮了!”楚添柯掀起衣摆,露出腰间的荷包说。楚泠歌垂眸,对翠环点点头,她便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块玉佩。“这玉佩,怎么在妹妹那儿?我找了几日,还以为是丢了。”楚添柯拿过来,也是放在怀中。
楚泠歌却是烦闷似的,将面前的杯盏狠狠的落在桌上,吓得众人都是惊讶的看向她。“这是我从陈婉蓉的手中截回来的!”楚泠歌说罢,想起那日,她眼见着陈婉蓉趁着抱楚添柯的时辰,将玉佩偷拿出来。
“陈姑娘来将军府,怎么不只会我一声?”陈婉蓉离开前,楚泠歌派秦枫和阿大挡住她和铃铛的路,眉眼间都是冷笑,“来也就罢了,怎还偷偷拿着将军府的物件离开?姑娘要是不交出来,到时候闹到公堂上,怕是脸面就丢尽了。”
楚泠歌言辞狠厉,陈婉蓉本想要装疯卖傻的糊弄过去,却心里猛地一抖,只能将玉佩拿出来,笑着说道,“回去的路上捡起这东西,还以为是我掉的,原来是姑娘的物件。那便是还给你吧。”
“陈姑娘回去怕是要看看郎中,眼睛是否有疾,这玉佩上面可是我兄长的名讳。你不会认不得吧?”楚泠歌也不想要与她过多纠缠,数落两句就转身回院子。只是心里却忍不住打鼓起来,幸好楚添柯与她同来北辰国,不然,怕是半载回京城,将军府都要姓陈了!
楚添柯还没有意识到什么,愣头青的模样。
“这上面有你的名讳,更是你平日里贴身佩戴着的!改日,陈婉蓉若是拿出来,污蔑你什么,你能够说得清?到时候,陈婉蓉是姑娘家,难道我们将军府还能够请婆娘来帮她验明清白?到时候,旁人看到会怎么说?肯定说是将军府仗势欺人,你污了姑娘的清白还找婆娘来串供!”
楚泠歌说罢,在座的几个男人都不由得心惊。
“女人的计谋,竟然会如此毒辣,防不胜防么?”始终沉默的墨明轩,开口,喃喃的说道,忍不住浑身打着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