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气蒸腾,正值最热的月份,将军府上上下下所有小厮和丫鬟都手中拎着冰块,主卧内即便置放着几块冰和轮扇,还是觉得热气扑面。楚楠雄和楚添柯两人是屡战之人,对此倒是也习以为常,可楚泠歌毕竟是娇柔的女儿身,穿着薄如蝉翼的纱裙,仍旧热到汗流浃背。
“宫中可是有什么异样?”谢景恒担心的望着楚泠歌,眼神若是能够透视,此刻便是将她从内到外都打量一遍。“若是说奇怪的,撞见皇帝新宠爱的宁贵人,嚣张跋扈,只不过是有着好嗓子,却也能够在御花园中爬到贤妃娘娘头上,嘴里不干不净,岂不是奇怪?”
后宫嫔妃,以贤妃娘娘为首。
前些年,有新入宫并不知道深浅的女子,仗着两夜的恩宠,便是去贤妃娘娘宫中挑衅,此事不知为何传到谢渊耳朵里,他竟然一怒之下将新宠爱的嫔妃给赐死,一条白绫,直接裹着抬出去。至此,后宫中谁人敢对贤妃娘娘不敬?就算是吃熊心豹子胆,怕也要好好考虑考虑,是否有那命,撑得过明日。
“宁贵人?”谢景恒嘴里呢喃着名字,猛地抬起头,询问,“可是从马场带回来的?”
楚泠歌倒是有些耳闻,说宁贵人原本是罪臣之女,举家都被贬到宁古塔中,唯独她,当初是兜兜转转靠着京城中的人脉关系,去马场做女工。不知怎地,谢渊去马场中选马的时候,偏看上一头野性未除的汗血宝马,跨在马上,差点儿被摔下去。千钧一发之际,宁贵人冲过去,只身拦住马匹,算是救了皇帝命。
“随后,谢渊就将她接到后宫之中,本来只不过是想要给她名分,有荣华富贵便算是报恩。谁曾想到,竟然还有一副好嗓子,当初毕竟是官眷女子,琴棋书画,也懂得如何去讨男人欢心。谢渊便是留在她殿内多日,也直接抬到贵人的名分。”谢景恒从宫中的暗线那儿,能够知道的消息便是这么多。
楚泠歌总觉得事情哪里有些不对,谢渊,她还是了解的,并非是沉溺于美色之人。
前世,除却宠爱贤妃娘娘外,就是对翊坤宫内的礼佛的皇后娘娘有愧疚之情,其他嫔妃,全部都没有落入谢渊的眼眸中,更是别提,曾经宠爱过宁贵人这份人物。一时间想不通,“若是谢渊真的宠爱宁贵人,为何不升到嫔妃?四大嫔妃,如今还空着两个位置。”楚泠歌拧起眉头,手轻轻放在冰块上。
感觉到掌心传递过来的冰凉感觉,楚泠歌舒服的展开眉头。
“不能够这般直接触碰,你身体还未调养好,需要注意。我已经吩咐翠环从小厨房里熬一些清热消暑的绿豆粥,放上些许冰块,待会儿便是能够凉下来。”谢景恒将她的掌心抽离开,楚泠歌委屈巴巴的叹口气。自从嫁给寒王殿下作王妃,生活起居都没有自由。
宁贵人,到底是什么来路,楚泠歌闲来无事,也是细细琢磨着。
“墨公子可还在府中?或许,他那里有些我们不知道的消息!”楚泠歌半晌后,才猛地恍然大悟似的拍着谢景恒的胸口,明明放着府中江湖百晓生不问,却还要愣生生的自行猜测,他们岂不是蠢了?半柱香后,明月去请墨明轩到主卧中,看着正襟危坐的两人,墨明轩不由得心里咯噔一下,警惕起来。
谢景恒淡淡的嘴角挂着笑意,说:“墨兄。”
“别,墨某可是担不起寒王殿下这声,若是有事,但说无妨,可千万别这般……”墨明轩感觉背后脊背寒凉,前几次,谢景恒这般讨好还是要让墨明轩去安排宫中的人做事,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事却也从来不是翻手便能够做的小事,“墨公子无需紧张,我们只是想要问问一个人的事情。”
楚泠歌轻轻开口,也是眯起眼眸笑着。
墨明轩环顾四周,是房间里的寒冰放置太多,还是眼前两个人给他设计的,为何感觉冷到彻骨呢?
“说吧,想问什么?”墨明轩掀开衣摆,坐在木椅上,“我想知道,宫中的宁贵人,到底是什么来路,难道马场只是偶然遇到皇帝么?”若是说凑巧,为何原本乖巧的汗血宝马忽然野性未除,当场发作起来?若是巧合,原本应该要在马厩里饲养马匹的宁贵人,为何会忽然出现在谢渊面前,并且以身犯险?
楚泠歌并非是愿意阴谋论的女子,只是,她却也不太相信任何事情的发生。
“宁贵人,是罪臣之女,她爹原本是殿内能够说得上话的高官,享受着高官俸禄,却不知为何,会忽然被告发说是与番邦有来往,试图透露边塞消息。谢渊去府上抄家,来往书信和边塞部署的图纸一应俱全,无法抵赖,当时就下狱送到宁古塔。府中的所有女眷,都送到边塞当军妓。”
当日,墨明轩觉得事情有些蹊跷,得到消息时,也格外的关注了几分。
“边塞布防的图纸?”楚泠歌蹙起眉头,挑出重点的询问。墨明轩自然也是点头,低头浅笑着说,“古怪吧?且不说,边塞的布防图是每月都会轮换的,就说若是真的能够拿到,也并非是宁贵人的爹能够掌握的。那些书信,整齐的摆放在书房中,就好像是等待人来发现似的。”
当初被抄家的时候,宁贵人的爹还拍着宁贵人的背,说,“爹爹行的端,不怕。”
“你的意思是说,栽赃嫁祸?为什么?”楚泠歌想不通,总觉得哪处似乎是绕成结,如何都解不开。谢景恒摩挲着手指,像是在盘算什么,沉默不语。“说回来宁贵人,那汗血宝马一直都是她在饲养,脾气秉性,宁贵人是最熟悉的。也就是说……”
墨明轩的后半句,没有开口,楚泠歌便顺着说,“汗血宝马自是通灵性,即便在癫狂的状态下,看到宁贵人也会直接停下来动作。这是算计好的,是故意要卖给皇帝恩情,从而顺利离开马场,到后宫之中?”
“是。”墨明轩手中已经掌握着宁贵人当日在汗血宝马的马尾处做的手脚,只不过,江湖百晓生向来都是售卖消息,有人需求才会开口,若是无人询问,知道再多,也是守口如瓶。“宁贵人入宫,到底为何?可否是马场里的生活条件艰苦,她想要做人上人?”
皇宫中,若是能够得到圣上的恩宠,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锦衣玉食,倒是也有不少女子,以生平能够跻身后宫中为目标。墨明轩摇头,摆弄着腰间的玉佩,淡淡的说,“我的暗线已经查到,在马场中有着宁贵人爹爹当初施舍恩典的人,为报恩,宁贵人在马场时,所做的事情原本都是最轻松的,所住环境倒也是最好的,从未有半分慢待。”
“这……难道是……为了报仇?”楚泠歌脑袋里面灵光乍现出一道想法,却在开口后,自我怀疑的摇头。
谢景恒却喃喃开口,说:“如今,也只有这种可能。”
“可若是为父报仇,为何要成为谢渊的枕边人?宁贵人难道不是恨谢渊抄家,将爹爹贬到宁古塔中流放么?”楚泠歌无法思索清楚中间的关联,谢景恒却浅笑着,敲击着紫檀木的桌面,“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宁贵人觉得,当初的事情肯定是有人在背后算计,却并没有怀疑到谢渊的身上,想要靠皇帝来为爹平反呢?”
谢景恒说罢,楚泠歌垂眸,眼底的迷雾渐渐散开,用手摸着下巴,说:“这倒是有可能。”
“若是这样,那谢渊也不过是将计就计,明知道宁贵人心思所想是什么,却还是留在身边,宫中比马场好看管起来。”楚泠歌将所有关节都思虑透彻后,嘴角也挑起一抹笑容,说:“那我如今倒是有些心疼起宁贵人来,错付一颗真心,到时候知道真相,该有多么的难熬。怕是逃不过三尺白绫的结局。”
说到底,宫中的女子又有多少能够幸福一世呢?
“等等,你们两个为何如此确定,当初害宁贵人一家的人就是谢渊呢?江山都是皇帝的,为何要去陷害在金殿中从未有过顶撞的官员?”墨明轩没有想明白,急促的询问。楚泠歌却是笑着,看着翠环端进来的绿豆汤,吩咐送到墨明轩面前一碗,瓷勺轻轻舀着,入口的瞬间,便感觉暑气顿除。
舌尖微微能够感受到一丝丝甜意,楚泠歌惊喜的抬起眼眸望向翠环。
“知道小姐喜欢甜的,特意让小厨房做了甜口,不知是否合小姐的胃口?”翠环眼见着要嫁人,倒是会关心人,楚泠歌又喝了两大口,心满意足的眯起眼睛,轻声说,“是今年入夏来,我喝过最好的绿豆汤,墨公子尝尝,小厨房的手艺是不输给你山庄的。”
墨明轩心里揣着疑问,也喝了两口,此后一发不可收拾,咕噜噜将整碗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