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王妃竟然也是这般能忍之人。”花落站起身,将地上的铜盆端起来,乌黑的血已经铺满了底层,用银针稳住血脉,止住手腕的血痕。“理应会是疼痛的,王妃却从始至终未曾哼一声,花落佩服,自心底的敬佩。”花落从医多年,除却寒王府邸的那些侍卫受伤,也每年都去外面行医。
有些人,只不过是轻微的小伤小痛,银针还未等落下扎入皮肤,就尖叫着喊出来。
比起那些胆小如鼠之辈,楚泠歌倒是与谢景恒是同类人,泰山压于面前却不动声色,“我若是再不出去,王爷怕是就要闯进来了!我已经让翠环姑娘去熬些生血的东西,今日流出来的毒血,怕是要很长时间才能够补养回来,若是明日起,清晨时分有些眩晕,且都是正常会出现的症状,王妃无需担心。”
“有花落姑娘,我只听着吩咐喝药便是了。”楚泠歌撑起身子想要道谢,却发现花落并未回头看一眼,推开门,还未等说些什么,谢景恒就已经闯进去,身侧吹过的风,让花落身体摇晃了两下,也回眸无奈的摇头,“还真是见识了。”
秦枫守在门口,看到花落出来,倒是也大咧咧的问,“王妃可是无恙了?”
“无恙,无恙!你就看不到我累到满头大汗,连走路都没有力气了么?”花落猛地翻着白眼,背影怒气冲冲的离开院内。秦枫拧起眉头,一脸不解与无奈,墨明轩却坐在旁侧,摇着纸扇,嘴角的笑容越发放大,摇头叹息的说道,“寒王府邸中,全都是木头桩子,也只有谢景恒算是稍微明些情事的。”
墨明轩的话里面似乎别有所指,秦枫却体会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只能默默的思索。
屋内,谢景恒方才进门就能够闻到弥漫着的血腥气,楚泠歌惨白的脸颊和手腕上触目惊心的痕迹,让他像是对待易碎的瓷器似的,轻轻抚摸着楚泠歌的眉眼,说:“成亲那日,我曾经对将军和宰辅大人保证过,日后不会让你承受任何危险,将你护好,可如今……我实在是无颜面对他们。”
“入口的东西,未曾注意便随意吃进腹中,说到底是我不小心,与你有何错处?”楚泠歌好笑的说道,却因为力气不足,咳嗽两声。谢景恒大惊小怪的想要去叫花落前来,却被楚泠歌给握住手腕,摇头说:“我没事,只不过是有些虚弱,方才提到爹爹和祖父,院子内的事情肯定瞒不住,若是他们来问,你就随意找些借口打发了,不要让他们知道我中毒之事。”
楚啸天年事已高,朝堂上的勾心斗角,为百姓造福的那些事情已经让他焦头烂额,若是知道楚泠歌中毒的事情,定然会更加分心。若是祖父倒下,别说是将军府会有影响,朝堂的根基都会动摇。更别提楚楠雄,只知道在战场上领兵打仗的人,若是知道楚泠歌中毒,定然会像谢景恒那般,拎着剑去寻幕后之人。
“我尽量,若是能够瞒得住,就帮你瞒……”谢景恒当然知道她心中所想,点头答应下来。
楚泠歌想要抬起手抚摸着谢景恒的脸颊,却不小心撞到手腕的伤口,倒吸一口气,委屈又可怜的嘟着嘴,眼眸中都是泪光闪烁的说道,“夫君,我疼……”谢景恒听到这声的时候,感觉心都已经碎成八块,恨不得立刻将天下对楚泠歌有谋害之心的人都统统杀光。
“夫君,你去帮我办件事情。”楚泠歌见他的眸光温柔,知道此刻不管说什么,谢景恒都会答应下来,连忙连喘息的余地都没有,说:“你去请太子殿下来府中一叙,莫要打着我的旗号,就说你有事相邀!”楚泠歌方才心中一直都有着疑惑,为何要借由谢景麒的手来对自己下毒?
所有的可能性都考虑过后,楚泠歌唯一想到的,便是谢景恒。
下毒之人或许是想要试探楚泠歌在谢景恒心中的位置,若是知道中毒的消息,谢景恒与谢景麒兄弟之间反目,也算是背后之人乐得所见,如若不成,能够让他们心生隔阂,互相针对,朝堂上分崩离析,倒也有人能够坐享渔翁之利。楚泠歌想通后,却仍旧猜不到,是谁。
“你如今,还没有恢复,就急着见谢景麒……”谢景恒原本担心的脸庞瞬间变得低沉下来。
楚泠歌却也弯起眉眼,吃痛的捂着手腕处的伤口,说道,“我只不过是想要知道,究竟谁对我下死手!”
“说不过你……”谢景恒面对楚泠歌的时候,永远都是败下阵来的,吩咐秦枫拿着寒王殿下的帖子去东宫请太子殿下到府中一叙。院外,楚楠雄和楚添柯两道身影却匆忙的向着院内走来,墨明轩放下茶杯,起身作揖问候,楚楠雄也没有空去理会,想要闯进屋内,却被谢景恒给拦下。
楚添柯拧起眉头,盯着谢景恒,“让开。”
“爹,楚兄,这是怎么了?为何怒气冲冲而来?”谢景恒明知故问的说道,楚添柯却冷笑两声,“我刚刚接到消息,说妹妹中毒,命悬一线。谢景恒,当初你到底是如何对我承诺的?才不过几天,就让妹妹受到这般痛苦,你……”楚添柯说罢,都要宝剑出鞘。
谢景恒心里叹口气,楚泠歌交代他去做的事情,也是难上加难。
不过,楚添柯和楚楠雄从来都是木讷的,对于情报和暗线的事情从不上心,镇安大将军府在京城中威名赫赫多年,却从未结党营私,暗中安插各府眼线。楚泠歌中毒事情是如何能够如此快速的传到他们耳朵里,也是需要仔细盘查的事情。
此刻当务之急,并不是那些。
“爹,楚兄,你们怕是误会了。泠歌不过是来月事,有些疼痛难忍,方才晕过去。我已经让花落来看过,此刻没有大碍。”谢景恒能够编造出这般的谎话,倒是也让屋内听见的楚泠歌不由得笑出声来。翠环恰到好处的在此刻端着红枣和枸杞等物熬制的浓汤进入院内,“爹若是不信,可以闻闻翠环的汤。”
谢景恒指着那碗红色甜腻的汤,楚添柯满肚子狐疑的凑过去,的确是生血的汤。
“妹妹,事情可是这样,没错?”楚添柯朗声的询问,楚泠歌在屋内,也只能是咳嗽两声,虚弱的说道:“兄长,我无事,不过是有些腹痛难忍。明日便是能够好些,你与爹爹前来,可是有什么事情要与我说?进来吧……”楚泠歌以退为进,楚添柯果然很尴尬的摇头。
即便是亲兄妹,月事……也多少是要避开的。男女之间授受不亲,兄妹之间更是如此。
“确是我们错怪你了,好好照顾妹妹。”楚添柯拂袖离开,楚楠雄却若有所思的盯着那扇门,走到谢景恒面前,拍着他的肩膀,压低声音说道,“我竟从不知道泠歌有这般苦恼,当初知微似乎也每月都会疼痛难忍,但自从怀着泠歌和楚添柯后,便也生龙活虎起来,你……”
楚楠雄讳莫如深的咳嗽两声,谢景恒顿时明白其中含义,白皙的脸庞也顿时涨得通红。
“谨遵爹的提点,景恒定会努力。”得到谢景恒肯定的答复,楚楠雄连连点头,双手背在身后慢条斯理的离开院落。谢景恒倒是尴尬的整理着衣袖,等进卧榻后,看着被搀扶起来的楚泠歌靠在床榻,翠环正吹着汤,喂她喝下去。
白色衣衫若隐若现的能够看到里面的肚兜,青丝散落在肩上,被滚烫的汤给晕红的唇瓣,让谢景恒不由得想起方才楚楠雄嘱咐的话。身下不合时宜的有某些反应,“翠环,好生照顾她,我去书房……”翠环和楚泠歌都纳闷的看着像是逃一般离开的谢景恒。
“方才爹可是跟他说了些什么?”楚泠歌好奇的询问,翠环也满头雾水的摇头。
楚泠歌口味刁钻的不想要吃已经煮烂的红枣,躲闪着,“小姐,不是任性的时候,你流了那般多的血,是要补回来的。”翠环如同老嬷嬷似的,楚泠歌也只能嘀咕着张嘴,“你可是看到花落姑娘将那些乌血都扔到哪儿了?可别是倒在院内,我还要指望着那些杏树,明年继续吃杏仁糕呢。”
“我见着,花落姑娘似乎是端着带回到医炉了。”翠环回忆着,手中还持着汤匙。
楚泠歌不解的问,“这是为何?”
“我恍惚听见,花落姑娘似乎是说,要用那些乌血来炼制毒丸。”翠环说罢,也忍不住浑身抖了抖。楚泠歌尴尬的扯动着嘴角,小声说,“看来,花落姑娘的兴趣倒是也满独特的。以后,你和阿大若是见到,切记要躲着些走,不能够招惹。”
翠环连忙点头,一念医者,一念毒者。
“用我的血炼制毒药,怎么都觉得怪怪的。”楚泠歌拽着蚕丝锦被,遮住大半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