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人若是一直能够停留在幼年时,无忧无虑该有多好?”楚泠歌垂眸,淡淡的说着。
永远不用做出任何选择,更是不会被眼前的利欲熏心,从而左右为难,变成曾经最讨厌的那般模样。若是时光能够停留,或许谁都不会想着要成为现在这般模样和境地。
“太子哥哥,你想要成为什么样的皇帝?”楚泠歌故作天真温柔的询问,谢景麒微微怔楞。
有很多人都曾经问过他,谢渊,太傅,贤妃娘娘,那些拥护他,支持他的幕僚和大臣。谢景麒却从未想过,竟然会有一天从楚泠歌的口中听到,“我想,让心上人能够安稳无虞,一世无忧。能够让她日后想起来的时候,能够说,正是有我,才能够与心爱之人携手共度余生。”
“若是有一天,你我两人所处立场不同,你可会对我动手?”楚泠歌话音刚落,谢景麒的眉头便皱起。
自小,谢景麒就在谢渊的书房中,看到皇帝如何权衡朝臣之间的重量,表面上对于镇南大将军千百般宠爱,实则却是暗中制衡。若是登基继位,将军府难免会成为首先要拔除的目标,“你会让将军和宰辅大人,卛兵,军临城下么?”谢景麒声音中有微微颤抖的问。
“不会。”楚泠歌摇头,听闻这句话,谢景麒如释重负的露出笑容。
或许,谢景麒是对自己没有信心的,他怕有朝一日,楚泠歌会为谢景恒起兵造反,到时候,是要将天下拱手让他,还是嗜血战到最后一刻?“我也不会,泠歌妹妹是我此生最想要守护的人,若是伤你分毫,我定然会感同身受。你如同我,绝对不会有任何改变。”
“那便好。”楚泠歌心口有些酸楚,却也能够知道,自己并没有猜错。
下毒之事,与谢景麒无关。前世帝后同床共枕多年,身侧人若是说谎,会有什么样细微的举动,楚泠歌心知肚明,更是能够察觉到紧张与否。“太子哥哥,你送我的那盒龙须酥,可是亲自前去买的?”楚泠歌话锋骤然转变,丝毫没有过渡婉转。
“不是……”谢景麒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回答。
楚泠歌蹙起眉,像是思索什么,谢景麒却也瞪圆了眼眸,问:“怎么?龙须酥有问题?”
“嗯,其中有毒,我只不过食用半块,花落姑娘说若是吃过整块,怕此刻已经在阎王殿中,与他下棋谈天。你可记得是何人给你的?”楚泠歌此刻并不确定,这盒龙须酥中的毒是冲着将军府和楚泠歌,还是冲着东宫太子府。若是想要毒害谢景麒,怕事情会变得更加严重。
如今朝堂中,已经有些许的朝臣发生动摇,纷纷议论谢景恒德才兼备,不过是出身问题,身为先太子殿下的遗孤,不能够继承大统。此等言论,传到谢渊耳朵里,便是心口的一根刺,难以拔出。谢景麒惨遭毒害,且不说是不治身亡还是能够挽回一条性命,按照谢渊的手腕,都绝对不会放过谢景恒。
好一出棋局,幕后之人,倒是用一招棋,将所有人都算计在内,毫无遗漏。
“这龙须酥,是我进宫拜见贤妃娘娘的时候,她身边的宫女送与我的。”谢景麒有些迟疑的说出来,贤妃娘娘的名字,是楚泠歌将周遭猜测遍,都想不到的答案。“你确定,是贤妃娘娘寝殿中的宫女?不是外人?”楚泠歌着急的询问,猛地咳嗽两声,感觉到口腔中的血腥气。
谢景麒眼眸坚定,“贤妃娘娘视我如同亲生,进宫时,若不是拜见父皇,我便都在她的寝殿内。身边最心腹的宫女,我怎会认错?就是送着娘娘回去,并且派人送你我出宫的那位。”谢景麒说罢,楚泠歌垂眸,紧张的将手指攥起来,感觉到掌心细密的汗珠。
不会的,怎么可能是贤妃娘娘呢?她若是真的想要暗害谢景麒,明明在年幼时有千百种方法,何苦要在如今?谢景麒对待她如同亲娘般,有朝一日登基,哪怕会将皇后从礼佛殿中接出来,按照他心善孝顺的想法,贤妃娘娘仍旧会坐稳西太后的寝殿,享受荣华富贵啊!
“你不会是……怀疑贤妃娘娘吧?不可能的!”谢景麒见楚泠歌沉默良久,连忙开口说道。
此事,若并非是事实摆在面前,他们谁人都不肯相信,“看来,你要替我进宫去试探下娘娘的口风了!我如今卧病在床,短时间内无法进宫去拜见。”楚泠歌是想要亲口问问贤妃娘娘,只是行动不便。谢景麒猛地点头,立刻起身,想要在日暮黄昏时刻进宫,“你去哪儿!”
“我去问贤妃娘娘。”谢景麒沉不住气的模样,让楚泠歌更是焦急,连连咳嗽。
谢景麒见状,重新落座在石凳上,察觉到楚泠歌恼火是因为他,便柔声说,“你觉得该如何做,我全全听你的。不要急,慢慢说……”
“东宫太子殿下日暮进宫,并非是找皇帝商议朝政大事,反倒是直接前往后宫,传出去,让人该如何想?御花园中,风言风语你也有所耳闻,无论如何都应该暂且避嫌才对。”楚泠歌皱起眉头,声音气若游丝的说着,脸色比起方才也惨白几分,“其二,你见到贤妃娘娘,该如何询问?”
难道要指着鼻尖,质问为何要在龙须酥中下毒么?
“龙须酥是送你的,你好端端的,却说那里面有毒。贤妃娘娘该如何想?若是她做的,你们便是撕破脸皮,皇帝伯伯虽然是你的父皇,却也是贤妃娘娘的枕边人,到时候……后果如何,你可曾想过?”楚泠歌也曾经是坐稳翊坤宫的主人,对于宫中的弯弯绕绕,看得比谢景麒要清楚明晰许多。
谢景麒已经冷静下来,楚泠歌大口喘息着,摸着胸口的位置,指着八仙桌上的红枣汤。
“再者,若龙须酥不是贤妃娘娘故意送与你,得知真相后,你咄咄逼人的闯宫,会成为娘娘和你之间无法越过的刺。她会觉得你终究是不信任她,未曾将她当做亲生娘亲来看待,到时候离心,你又会失去助力。全然都是弊端,毫无利可图,明白了?”
楚泠歌闭上眼眸,话已至此,谢景麒并非是愚蠢之人,当然知道该如何去做。
“明日清晨,早朝后,你仍旧像是平时般去后宫中问安,到时候只需要随口提起一句,龙须酥倒是香甜软糯,却未等吃上两口便被街头的小乞丐给抢走。心心念念想要重新再买,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如同娘娘赏赐那般味道的,可否告知是何处买来的。”楚泠歌说罢,谢景麒的眼眸便是陡然放亮。
这样,既没有撕破了脸皮,又能够知道龙须酥的来源。
“若是有消息,明日便劳烦太子哥哥再来将军府,与我说一声。”楚泠歌到底还是要知道,究竟是谁让她遭受如此痛苦。谢景麒垂眸答应下来,却也有些迈不动脚步的站在门廊处,暗哑着嗓子说,“无论如何,此事就终归是我牵连到你。”
楚泠歌无奈的笑着摇头,怕也就当做是还了前生未曾相信他的债吧。
“宫中不比外面,所有脱口而出的话都要斟酌。太子哥哥,可清楚?”楚泠歌再三确认的询问,谢景麒点点头,转身离开。楚泠歌松口气,将眼眸合上。还未等谢景麒离开,便感受到熟悉的味道,修长的手指抚摸着她的脸颊,楚泠歌没有睁开眼眸,只是淡淡的说,“我好累。”
谢景恒心疼的看着她,言语中却也是有着淡淡的醋味,“可不是,与谢景麒在房内聊了近三炷香。”
“兹事体大,若是不能够将所有细节都确认,又怎么能够抓到下毒的罪魁祸首呢?我手腕上可是有道深深的伤痕,当初花落给我放血的时候,可疼呢。”楚泠歌睁开眼眸,故意说着。果然看到谢景恒眼底的心疼,倒是也不去追究谢景麒的事情,“我流如此多的血,自然也是要说法的。”
楚泠歌说完,透过推开的窗幔,看着院内的花儿飘飘然落下。
“京城中,已经风雨欲来,寒王殿下可是准备好了?”楚泠歌将视线落在谢景恒的身上,他微微怔楞片刻,随即坦然自信的笑着,“京城中,风雨何时停过?即便是狂风骤雨,电闪雷鸣,你只要在我身侧,纵然是雷霆万丈,我也不会让你再伤到分毫。”
有夫如此,楚泠歌倒是也别无他求。
“我在金殿上,说是与你两情相悦,此生不嫁的时候,可是想着要平平稳稳度过余生的。怎……”楚泠歌叹口气,看来她是命里带煞,逃不过吧。谢景恒见她叹气,却也半真心的说,“你难道不觉得,如此跌宕起伏的人生,才更加刺激么?”
若是一生平淡,岂不是缺少很多体验?
“我前世……体验的很多。”楚泠歌低声,碎碎念叨着,谢景恒没有听清,满脸疑惑。楚泠歌却扯出笑容,摇头,说:“无事,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