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公公亲自来传旨,未曾远迎,景麒失礼了。”谢景麒站在门外,风度翩翩却浑身泛着寒意。
太子府邸外的软轿上,只有福公公,并未有随行之人,“皇上让奴才来传话,说是前些日子送给太子殿下的画卷,下月初三前定要选择出来一位才行。若是届时还没有心仪的,怕是皇上就要亲自给殿下选择太子妃了。那时候,若是坏了与您的感情……”
威胁的话,竟然能够说的这般动听,谢景麒冷笑两声。
“父皇倒是为我操心,当日寒王殿下迟迟未娶亲,赐婚多日却都被拒了,颁发圣旨的几位公公甚至是连寒王府邸都没有进去。三皇兄卧床多年,身体有恙,父皇也不见赐些千金过去。偏只有我,看来是知道,我不会反抗,肯定会顺利的接纳父皇所选的女子,对么?”
谢景麒原本永远都是温柔的,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可现下,他声音让福公公也有些皱眉。
“不如,福公公回去问问父皇,到底是中意谁家的千金,是御史大人家的,还是大理寺卿家的?不管是谁,我都直接娶进门便好。有没有侧妃的人选,若是有,便定了良辰吉日,一同进门,可不是热闹?”谢景麒说罢,福公公只能够是尴尬的笑着,手中的圣旨像是烫手山芋般,也没有办法直接塞到谢景麒怀中。
太子殿下的侍卫们,还是头一次见到他对宫内反抗,心中有惊讶,却还是低头,沉默不语。
三炷香后,福公公回到金殿上,将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转述给谢渊。皇帝雷霆震怒,猛地拍着面前的黄花梨的桌子,说道,“放肆!太子最近越发是不把我放在眼里,这般,登基之后还能够任由我摆布么?”福公公是谢渊的心腹,随着多年,有些打算,他们自然都是心知肚明的。
“皇上宽心,怕太子殿下只不过是因为楚姑娘嫁给谢景恒,心中没有办法过去那道坎儿,最近心情不佳,有些低迷罢了。过些时日,等心里的伤痕过去,便没有大碍……太子殿下心性善良,更是孝顺为先,只要是您开口说出来的话,自然都会听的。”
福公公果然是深知谢渊心里的,三言两语,便是将怒火给压制住。
“今日,皇上要去哪儿?听说宁贵人学了两只曲子,想要给皇上唱呢,却迟迟都没有等到您。”福公公说罢,谢渊便用手撑着自己的额头,感觉太阳穴隐隐跳动着,说道,“那便是去她那儿吧,我也有日子没有去后宫中看看了。”谢渊最近心烦意乱,或许是到了先皇驾崩的祭日,心中有愧吧。
后宫,贤妃娘娘的寝殿内,贴身伺候的宫女看着她呆呆坐在窗口,望着院内的那棵梨树出神的样子,心疼的说:“娘娘,您别担心,宁贵人那小贱蹄子,不过是仗着有几分姿色,最近能够迷惑住皇上罢了。这新鲜劲儿,也不能够撑住几时,后宫中,皇上还是疼爱娘娘的。”
“是么?你见过几个帝王能够深情只为同一个人的?”贤妃苦涩的笑着,即便是年近四十的女子,肤如凝脂,眼角眉梢的皱纹也显得有些风情。“你去,将我小厨房里面炖的冰糖雪梨汤送到养心殿,给皇上送过去,就说,近日天气热……请皇上多注意些身体,莫要因为琐碎事情惹了心神。”
宫女点头,退出去。外面的宫女太监们没有听见里面的对话,也都是纷纷窃窃私语起来,“听说,最近宁贵人最近得宠,咱们殿内的这位没有太子殿下照拂,怕是也不能够有几天的日子过了吧?”宫中,就是这种地方,所有人都是随风倒,几两碎银子便是能够将主子给换了。
“皇上,这是贤妃娘娘送过来的冰糖雪梨汤,说是让您静静心,别烦心。”在养心殿内看着四处送上来的奏折,京郊附近几月都没有落雨,倒是也遇到了千百年的旱情。民不聊生,很多百姓都只能够流浪乞讨,更是涌入京城,造成了难民的混乱。
虽然京城中的几个大户都已经开仓放粮的救济,却还是杯水车薪,没有办法堵住巨大的漏洞。
“冰糖雪梨汤……”谢渊若有所思的用瓷勺轻轻喝了一口,沁入心脾的冰凉和香甜,让他也是舒展开眉头,对福公公说道,“去告诉宁贵人,今夜就不去她那里。从库房中娶两柄玉如意,拿着,随我一起去贤妃那里吧。”谢渊说完,福公公轻轻皱了皱眉,却还是点头应下来。
走到养心殿外面,有等候多时的小宫女守着,“公公,这是贵人给您的一点儿心意。”
“多谢贵人好意,奴才的事情没有办到,这东西受之有愧,还请收回去。”福公公说罢,宫女的表情便是变幻了几分。明明方才看到宁贵人的绿头牌被翻了,想着回去可以告诉主子喜讯。“皇上想贤妃娘娘,便要去一同用晚膳,怕是不能够去了。”
三言两语,便是将刚刚发生的事情都概括了。
宫女愤愤不平的咬着牙,看着拎着食盒走出去的宫女,呸了一口,说:“狐媚样子。”
“在宫中,还是谨言慎行比较好。也是为你家主子着想,左右侍寝又不是只有今日,皇帝身体康健,往后的日子不是多得很?”福公公提醒的说,宫女也发觉自己的失态,连连点头,将手中的银子还是塞到福公公的手里,说道:“今日事情不成,是有……有人阻碍,日后还请公公多多照顾小主。”
福公公颠了颠银两,笑着应下来。
有钱能使鬼推磨,话是不假。等送食盒的宫女回来,兴冲冲的进门,对贤妃说,“娘娘,皇上说晚上要来咱们这里!您快些准备吧,机会来之不易,若是到时候怠慢了,可该如何是好?”宫女倒是比贤妃看起来还要慌张的模样,却也是忠心为主子着想的。
“不用,就这样吧……”贤妃垂眸,看起来有些清瘦可怜,比起后宫中那些每日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嫔妃娘娘们,倒是别树一帜。因要照顾谢景麒,她也经常去皇后娘娘的佛堂里,长此以往,这寝殿里面倒是也浸染上些许的檀香味道,能够让人安神下来。
或许正是如此,谢渊总是能够在她这里安眠。
两个时辰后,谢渊和福公公款步来到寝殿中,贤妃正摆弄着手中的花枝。谢渊对宫女摇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出声,慢慢走到她背后,看着花枝下面的瓷瓶上面,娟秀的几个小字,“随遇而安。”谢渊眯起眼睛,出声问,“怎么?你也在怪朕去宠幸宁贵人?”
“皇上?”贤妃听到他的声音,想要请安,被谢渊给拦住。
福公公和宫女都退了下去,房内只有他们两个人,谢渊握着瓷瓶,若有所思的问。
“臣妾的花瓶,是觉得此生遇到皇上,能够从北辰国的宫中出来,过上如此这般的生活,理应感激。不会有更多的要求,只是希望皇上的身体康健,长命百岁,便是心满意足。”贤妃说出来的话,轻柔平淡,却不像是其他的嫔妃总是阿谀奉承,娇滴滴的听上去就知道是为了获得点儿什么。
谢渊只有在贤妃这里,才能够感觉到安慰。
“你从来都是朕的体己人,不要担心宁贵人,她……只不过是……”谢渊是从不会跟人吐露心中谋划事情的,除却福公公,鲜少有人能够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贤妃却只言片语,让他想要开口倾诉。“皇上,您所谋之事,臣妾不想知道。”抬起手,捂着谢渊的唇,贤妃媚眼如丝的说着。
那般柔弱无骨的小手,摩擦在唇边,谢渊感觉心里有股火,顺势将贤妃压在身下。
两人将帷幔拽上,倒是也春宵一刻值千金,轻轻哼哼的声音,让外面的宫女和太监都红了脸,心里盘算着,看来,后宫中就算是哪位娘娘失宠了,贤妃娘娘都是稳稳坐在六宫之首位置上的。
北辰国,府邸内,谢景恒看着从京城传来的消息,冷笑两声,将纸条递给旁边坐着的楚泠歌,说:“你觉得,这般的手腕会是简单的人么?”楚泠歌表情变幻莫测,却还是不敢相信,从小就那般哄着自己,永远都是温柔笑着的娘娘,会是……
“景恒,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楚泠歌说罢,谢景恒一双眼睛非常清冷的说,“你身体内的毒素,花落说是六七岁的时候便有的,那时候,你到底入口什么,思虑之后,难道还没有得到答案么?为何你的毒素要那般严重?”谢景恒看着楚泠歌摇摇头的模样,继续说。
“我曾经让花落给景麒也看过,他……体内也是有的,不过是陈年,更是少许检测不出罢了。”
谢景恒的一句话,让楚泠歌钉在原地,再不知道解释什么。贤妃娘娘,真的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