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宫中,贤妃猛地心头绞痛,捂着胸口跌坐在贵妃榻上,宫女见状连忙上前搀扶,想要唤太医诊治,却被拦住。凤眸微微眯起,内心涌起不详的预感,“派到将军府的人,是否有消息传回来?”
“娘娘,未曾有消息,只是听闻皇上派过去的几队暗杀人马都未曾成功。怕是如今已经到定北城中……”贴身宫女压低声音说道,神情更是少见的严肃,不像是在谢渊面前那般护主又蠢笨,眼底反倒是清明机警。
宫女天竺是从定北城中随着贤妃过来的,心腹更是懂得很多秘密。
“事不宜迟,必须要抓紧时间,不能再耽搁下去。”贤妃说罢,表情出奇的平静,“你亲自去跟皇上说,我身子不爽利,本是不想要告诉他,你却忍不住便跑去让皇帝来看我一眼……”贤妃将该如何去禀告都条条细细的说道,天竺点头,不容迟疑的向外走去。
定北城宫殿中,凤知微看着左右的楚添柯和楚泠歌,满脸都是失而复得的欣慰,她多少次曾经在梦里幻想过儿女绕膝的画面。
“外祖父……不,定北国君总是让我去背诵治国纲领,午后时分,更是叫来几个不知名的老头,与我对辨。”楚添柯满脸委屈的说道,凤知微却笑起来,“那几个老头唇枪舌剑,总是想要将我的话堵在胸中,却都被我给怼回去,半分便宜都没有占到。”
楚添柯想要让凤知微对自己有几分夸赞,“我也想要像是妹妹那般,每日只是在宫中赏花逗鸟,陪在娘身边。”这三两句话说出来,楚泠歌也忍不住轻轻抬起脚,像是孩童时期,踢着楚添柯的脚踝。
“楚添柯,你倒是有骨气,总与我来比!我未来又不会要继承皇位!”楚泠歌忍不住翻着白眼的说道,更是故意气他似的窝在凤知微的膝上。楚添柯更是心痛,“我也不想,你与谢景恒能否快快生个孩子,到时候我便是能……”
真是有出息的很,凤知微和楚泠歌不约而同的用心寒的眼神看着他。
“好好好,我听外祖父的便是。”楚添柯认命的从地上捡起来树枝,在地上胡乱的画着。楚泠歌却像是想起什么似的,扭头看向凤知微,说:“娘,此行来定北城,是有想要打探的消息。原本是想要跟卓远问问,如今想来,您怕是最为清楚的。”
“你想知道什么?”凤知微满眼都是疼爱。
楚泠歌坐直身体,握着凤知微的手,问:“你可知道,当年谢渊刚刚继位时,曾经在定北城中带走过女子?听闻是宫中的丫鬟,如今被封为贤妃。”
“宫中丫鬟?”凤知微纳闷的眯起眼眸,摇头,却像是想起什么的说:“是阮阮么?”楚泠歌和楚添柯不语,彼此对视片刻。都知道贤妃娘娘的名讳,却不知闺阁名字是什么,“她是何来历?”
阮阮,是北辰国君曾经与宫女醉酒后诞下的女婴。明明是帝王的错,却偏又遇到那般“痴情”的,若并非是凤知微的母后阻拦,怕是宫女连同腹中的阮阮都无法活下去。帝王一怒,尸横遍野。
“婴孩是无辜的,即便没有感情,也要将这一条生命迎接下来,可好?”皇后这般说着,北辰国君也没有理由去拒绝。只能够办下一道旨意,允许宫女在偏远冷宫中将女婴诞下,便立刻赐毒酒一杯,白绫一条,任选死路。
阮阮出生后,便是被北辰宫中的老嬷嬷们教养长大,从五岁起便是做宫女。某日皇后见她那般小小年纪,却被受欺负,拎着远比自己要重许多的水桶,于心不忍,便跟国君求情。让阮阮在凤知微的身边照顾,两小无猜的长大。那时候,北辰宫中总是能够看到两个面容相近的女孩蹦蹦跳跳的身影。
“十七岁那年,阮阮听教养嬷嬷说,定北城中有许多好玩的事物,北辰国外更是有趣。便想着要去看看……”凤知微想起那年,在宫中娇生惯养长大的她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却又有着未知的恐惧。有阮阮在旁,她才偷偷的拿了两套宦官的衣衫,溜出去。
定北城中繁华,一时无两。
两个少女兴奋的绕着东街走着,买来小糖人等物件。凤知微从未体会过那般快乐的日子,“殿下,听闻不远的京城里,比咱们定北城还好玩呢,左右都是偷偷溜出来,回去总归要被皇上责骂,不如去见识见识?”
“这……若是父皇知道,定然会雷霆震怒的。”凤知微那时候是胆怯的,却看见阮阮垂着眼眸,满脸失落的样子,心下一横,说:“那我们该如何去呢?”阮阮眼里的小火苗也是重新燃起,牵着凤知微的手,说:“我已经打探清楚,定北城中镖行会有一趟镖去京城,只要我们偷偷躲在马车内,就不会又任何的问题。若是被发现了,大不了就给几两银子……”
凤知微心里有着隐隐的担心,却还是咬着嘴唇点头。
“殿下,我去买些吃食,路上漫长,不然怕是要饿坏了。您现在马车上等我……不出两个时辰,我定然会去找你。”阮阮将凤知微安置在马车上,再三嘱咐的说道。从未走过那般远的路,凤知微刚刚坐进马车中,就觉得头脑昏昏沉沉的,没有等多久就昏睡过去。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外面已经是漆黑的天,马车内哪里有阮阮的身影。
摇晃颠簸的路,前面影影绰绰的身影还有男人低声交谈的声音,都让凤知微恐惧,用手捂着嘴巴,尽量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不知过去多久,饥肠辘辘又恐惧的凤知微感觉到马车停下,立刻掀起帘子,头也不回的跑出去。
京城的天刚蒙蒙亮,与定北城完全不同,又不知该如何回去。
那般水灵灵的女儿家,看起来又是娇生惯养,蹲坐在原地,很容易就被青楼妓馆的人给盯上。正在街头撕扯的时候,楚楠雄少年英雄,拔刀相助的出现,将人赶走。看着手腕已经通红的凤知微,吸了吸鼻子,愣头青似的尴尬挠了挠头,问,“姑娘可是迷路了?”
“也就是在他对我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便是爱上了。”
凤知微对楚楠雄是一见钟情,随着他回到府中,得知他的爹是朝中的文官重臣,更是深受皇帝依仗。若是说出北辰国小殿下的身份,怕是会成为两人之间的阻碍,凤知微便是一直都在隐瞒。
那些时日,就像是向老天偷来的似的,快乐却又不安。
“我给定北城中捎带了几封信,想要给阮阮,可都音信全无。直到……父皇的人得知京城的镇南大将军新婚之喜前来道贺,见新娘是我,才传消息回去。父皇亲自来了府邸中,我便知道,京城是不能够再停留了。”
梦,不过是区区三年的光阴。
当北辰国君与楚楠雄相约好后,凤知微便随着他回到了北辰国。在宫中,发现阮阮已经有了自己的寝殿,即便宫中的太监和宫女都会尊称一声姑娘,做出来的活计却仍旧是绣娘们做的,只是情况要比粗使嬷嬷们养着的时候好太多。凤知微只是觉得姐妹许久未见,很是为她高兴。
“我给你书信了很多封,可是收到了?”
阮阮神情紧张了些,随即摇头,说:“那日,我去东街买糕点回来,却发现镖行门口的马车已然离开。我慌张之下四处询问,才知道镖师临时决定提前出发。我追出城外很远,却也都找不到您。”
搞丢小殿下,阮阮竟然还敢回宫?
楚泠歌听着凤知微这般说,眯起眼眸,心中倒是对昨日谢景恒的猜测也赞同了几分。弱真的是纯良无害,又怎么敢回去?定然是隐姓埋名,怀着一生的不安惶恐度日。既然敢回宫,恐怕是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
回宫后,阮阮并没有受到太过狠辣的责罚,反倒是北辰国君无心政事,足足找了凤知微三年。“怕是那些信,贤妃娘娘也是收到的,不过偷偷焚毁,谁都不曾说过罢了。”楚泠歌在心中暗暗揣测,也有了几分肯定。
“我回来时,父皇怕我又生出了想要离开的念头,就安排了几个贴身侍卫,都是少年才俊。阮阮总是来寝殿内与我玩耍,竟然与其中的一个暗通款曲……”凤知微说罢,楚添柯也是控制不住表情,没想到,竟然会这般复杂。
楚泠歌却像是联想到什么似的,说:“那女婴便是庆余县主?”
“你见过庆余?”凤知微听到她这般说,倒是也有些吃惊的问。没有等楚泠歌回答,楚添柯便是有些不满的说,“我们刚到定北城,就听闻了庆余县主的行事作风,亲眼见到,果然是嚣张跋扈。”
为何凤知微会如此宠爱她?楚添柯心中有疑惑,却也不敢当面质问娘。
“父皇对阮阮本来心里就有些愧疚,当下也是想过要赐婚她与那侍卫的。只是等待孩童诞下后,便操持……谁想到。”凤知微声音顿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