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郎盯着秦婴瞅了半天,最终还是苦笑着将酒壶接了过去。
他对秦婴的感情有些复杂。
自己长大的村子,被屠了,秦婴虽然不是罪魁祸首,却是引祸之源。
若是没有秦婴,那村子肯定还一如既往的平静。
因为其偏僻的关系,导致恶吏都懒得跑去欺负那里的村民,而一些小威胁,有王三郎坐镇,悄然做些什么,便会化解。
可是现在,这个平日里偏僻到鸟不拉屎的地方,居然能引来平常人所谓的神境(觉醒境)高手,而且,估摸着来的还不止一个。
不说秦四和那些没有与王三郎照过面的,便是那个将他引走之人,怕也是觉醒境。
如此大排场,除了秦婴,村里又有谁又这个资格吸引这些人来呢?
可是,面对秦婴,王三郎又恨不起来。
因为他知道,这里不单是秦婴的关系,秦婴固然是引祸之源,可自己有何尝不是?
当初让秦婴入住村子,便是他提出来的。
再加上王三郎其实和秦婴还是比较投机的,在村子里相处的那段时间,他很多时候,都会忘记秦婴的身份。
内心之中是单纯地将他当做一个朋友去相处的。
如此种种结合下来,让王三郎在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去面对秦婴。
在理智上,作为宗正府的一名校尉级的密探,他是明白自己身份定位的,自然能够与秦婴处理好关系。
可是在情感上,就不那么好办了。
所以,他之前一直躲避着,若无必要,很少去见秦婴。
直到上一次,秦婴给他酒喝,帮他固本培元,调好了损伤的经脉,甚至让他的修为还隐隐有所增长之后,他逐渐地放开了。
逝者已矣,人终究是要活的,而且,他也明白自己仇视和埋怨的对象不该是秦婴,只有弱者才会迁怒亲近之人。
因为,他们知道亲近之人不会给他们造成巨大的伤害。
王三郎虽然修为不如秦婴,可他给自己定位的是强者,所以,他觉得自己应该如同秦婴一样,将目光盯在那些真正的行凶者上。
尽管,他为了任务,阻拦秦婴离开山庄,可内心里,他何尝不想秦婴走出去,为村里人报仇?
秦婴给的酒,着实有些吓人,醉了之后难受是一方面,这方面其实还可以克服。
最让王三郎担忧的是,秦婴的酒若是醉了,竟然会让他做出不受控制之时,那日他酒醉,竟然尿床了。
尿的还无比欢畅。
甚至,第二日清醒之后,记忆十分清晰,他竟然还能记起当日为什么要尿床,并非他已经烂醉到下不了床。
而是他刻意的放纵自己,想让自己像儿时那般无忧无虑,什么都不管不顾一回。
平日里生出这种想法的瞬间,就会被他掐灭在萌芽中。
可酒醉之后,却被放大了。
他甚至还趴在尿过的床上大哭,发泄自己的情绪,他知道心脉能好的这么快,没有留下任何后遗症,这和他那日的情绪发泄有关系。
但是,若有选择的话,他绝对不想以这种方式治疗自己。
哪怕有后遗症,也绝对不尿床,绝对不趴在尿过的床铺上哭,绝对不……
因为,即便已经过去良久,现在想起来,他依旧想要骂娘,实在太他娘的丢人了。
王三郎自然不会与秦婴说这些的。
故而,他将一切推给了秦婴的酒喝下去难受上。
虽然这是事实,但更多的却是托词。
将酒壶接过来之后,他的脑子里便浮现出了当日的情形,这让王三郎瞬间就后悔了,甚至想要将酒壶还给秦婴。
可他有拉不下脸面来,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唾沫一颗钉,哪里有反悔的道理。
“喝呀……”秦婴见王三郎半晌没有动静,便催促了一句。
王三郎苦笑,道:“殿下该不会只让我一个人饮酒吧?殿下难道没听过,一人不饮酒,两人不赌钱的道理?”
秦婴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突然放声一笑,手掌在须弥袋上一拍,顿时须弥袋中飘出了十多壶酒,一字排开在了两人的面前。
秦婴看着王三郎,道:“今日不醉不归。”
王三郎傻眼了,看着秦婴,半晌才道:“这酒很贵吧?殿下便如此浪费?”
秦婴笑道:“我没有养军队,没有养太多的下人,也不用花钱去维护官场中的势力和人脉,作为鹤老的徒弟,你觉得我会缺钱吗?”
“这倒是……”王三郎点点头。
秦婴脚掌在地面上轻轻一跺,一壶酒便飞了起来,他顺手接住,丢给了王三郎,道:“这酒的确很贵,十块灵石一壶,还是友情价……”
王三郎又瞪大了眼睛,虽然他是宗正府的人,但十块灵石买一壶酒,对他来说,还是太奢侈了。
秦婴笑道:“而且,这酒只有我有,若是按照他酿酒的材料来算,一壶卖一百块灵石,也不算贵,所以,你别觉得自己吃了亏……”
王三郎张着口顿了一会儿,这才盯着手中的酒壶,道:“这种福气,当真是让人难以消瘦,殿下便不心疼?”
秦婴盯着王三郎,半晌之后,轻声说道:“心疼倒是不至于,不过,我的酒也不是随便就给人的,除了我的女人,你算是第一个免费管饱的……”
“在下当真是要受宠若惊了。”王三郎说着,面色严肃了起来,“不知殿下为何高看在下一眼,在我看来,好似我并不值得殿下如此。”
秦婴沉默了一会儿,将酒壶打开,对着王三郎手中的酒壶碰了一下,缓声说道:“为了朋友……”
说罢,秦婴仰头便将酒灌了下去。
王三郎瞅着秦婴如同喝凉水一般的喝法,不知怎地,心中微微一暖,那句朋友,好似点在了他的心上,让他瞬间,就觉得好似什么都不管,醉一场也是好的。
在这一刻,他也感受到了秦婴的那种孤独感。
当即,他用嘴咬着壶塞,将两壶酒全部打开,说道:“那今日我们便比一比谁醉的快,现在可没什么宗正府校尉和皇子,不知殿下敢不敢……”
秦婴斜睨了他一眼,嘴角泛起了一丝笑容,没有说话,只是一口气将酒饮下,将酒壶一丢,又开了一壶。
王三郎见状,干脆将两壶酒都对准了自己的嘴,咕嘟咕嘟地狂饮起来。
接下来,两人都不再开口,只听到吞咽酒水的声音。